第17章 玄狐烙印·命运召唤

黎暮是被一阵雪色的凉意惊醒的。

睫毛刚颤开一条缝，她便闻到了松脂混着冰晶的清冽气息——这不是指挥所的临时宿舍。

浅眠中的意识还黏着晨梦的余温，她望着头顶垂落的银白苔藓，那些细长的丝缕正泛着幽微的光，像被揉碎的银河。

“暮暮。”

声音从雾中浮起，比灵泉更清，比老妇人临终前的呢喃更沉。

黎暮顺着声源望去，雾霭翻涌间，一只玄狐踏雪而出。

它通体雪白的毛发间流转着金线，九条尾巴如火焰般舒展，每一条尾尖都缀着星子似的光斑。

她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来。

玄狐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映着她倒映其中的影子——和记忆里垃圾星废铁堆前的自己重叠，又和昨夜识海里的虚影重叠。

“你的血，是最后的钥匙。”玄狐的声音带着共鸣，像是从地脉深处传来，“他们要的不是净化，是唤醒。”

“唤醒什么？”黎暮的喉咙发紧，十年前被遗弃的恐慌突然涌上来。

那时她蜷缩在废铁堆里，听着养父母的飞船引擎声渐远，也是这样的无力感。

玄狐的尾巴轻扫过她的手腕。

一道灼热的触感从皮肤下炸开，黎暮低头，看见金色符文正沿着血管攀升，如狐尾缠绕星辰，在小臂上烙下半枚印记。

“姐姐？姐姐醒醒！”

玛雅的摇晃将她拽回现实。

黎暮猛地坐起，额角沁出薄汗，怀里的小姑娘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你刚才说梦话了，喊‘钥匙’什么的。”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手臂上，黎暮下意识抬起手——那道金色符文竟真的浮现在皮肤上，若隐若现，像被阳光晒化的金箔。

“呀！”玛雅的指尖刚要碰上去，又触电般缩回，“是、是玄狐印记！我在古籍图画里见过！”她的声音发颤，“妈妈说这是上古玄狐族的血脉标记，只有真正的……”

“嘘。”黎暮按住她的嘴，心跳如擂鼓。

十年前老妇人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突然发烫，贴着心口的位置。

她摸出玉佩，果然，原本浅淡的纹路此刻清晰如刻，竟是半枚和手臂上相同的狐尾星纹。

指挥所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萧琅站在树影里，蛇瞳微缩。

他分明看见黎暮掀起衣袖的瞬间，那抹金色的光。

“上将？”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您要的十年前‘玄狐计划’档案，需要当面呈送吗？”

萧琅没答话。

他望着宿舍窗口晃动的人影，指节无意识着腰间的蛇形匕首——昨夜罗刹留下的金属片还在他胸袋里，边缘的暗褐色血迹经检测，竟和黎暮的基因样本有0.7%的同源性。

“不用。”他低哑的声音裹着冷意，“把灵植园的监控调给我。”

三小时后，黎暮蹲在灵植园的青石板上，指尖沾着灵草的汁液。

玛雅被安德烈派去给伤员送药了，园子里只剩她和几株刚抽芽的净化草。

“乖，多喝点。”她轻声哄着，将灵泉注入草茎。

淡蓝色的泉水刚接触叶片，那株原本蔫软的草突然拔高寸许，叶片上的黑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身后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黎暮回头，看见萧琅站在园门口，蛇纹披风被风掀起一角。

他手里握着个金属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黎小姐。”萧琅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臂，“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黎暮的后颈泛起警惕的刺痛。

她想起昨夜萧琅站在阴影里调阅档案的侧影，想起老妇人临终前反复叮嘱“不要相信任何有权势的人”。

但当她对上那双泛着冷光的蛇瞳时，却意外地没在其中看见贪婪——只有探究，像在看一件需要被解开的谜题。

“关于你的精神体。”萧琅将金属匣放在石桌上，“联邦古籍记载，玄狐血脉者能唤醒异兽的精神共鸣。”他打开匣子，里面是张泛黄的羊皮卷，“这是三百年前玄狐族最后一位族长的手札，上面说……”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

黎暮的太阳穴突突作痛，眼前的灵植园突然扭曲成灰白的碎片。

等她再睁眼，西周是血色的迷雾，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其中，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却都伸出手，指尖泛着和罗刹金属片上相同的暗褐。

“欢迎来到精神海。”罗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唤醒你的力量，我可以让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遗弃。”

黎暮的呼吸骤然急促。

那些人影开始逼近，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识海里的灵泉突然沸腾。

玄狐虚影从识海冲出，九条尾巴扫过之处，人影纷纷碎裂成光点。

但每碎一个，就有十个新的人影从雾里钻出来。

“没用的。”罗刹的笑声在西周炸响，“这是你自己的精神海，你的恐惧、你的不甘、你的被遗弃……都是养料！”

黎暮的膝盖重重砸在虚空中。

她想起垃圾星的废铁堆，想起老妇人最后一口灵泉喂给了她而不是自己，想起玛雅扑进她怀里时说“我以后不会丢下姐姐”——这些画面突然化作光刃，从她心口迸发。

玄狐的虚影突然凝实。

九条尾巴上的星轨连成银河，它仰头长啸，声震九霄。

血色迷雾被撕开一道裂缝，黎暮看见萧琅的身影从裂缝外挤进来，蛇鳞覆盖的手掌结着古老的印诀。

“退！”萧琅的蛇瞳里翻涌着墨色的光，“这是蛇族封灵阵，能撑三息！”

黎暮被他拽着往裂缝跑。

身后传来罗刹的怒吼，人影如潮水般涌来。

三息太短，短到她能清晰听见萧琅的心跳，看见他颈侧凸起的青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十年前老妇人的手一样暖。

“出去！”萧琅猛地推了她一把。

黎暮的意识重新坠入自己的身体时，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是萧琅的精神力屏障碎裂的声音。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灵植园的青石板上，萧琅半跪在她身侧，额角渗着血。

蛇纹披风被撕开几道口子，露出下面缠着绷带的手臂——那是为她挡下最后一击时受的伤。

“为什么……”黎暮的声音发颤。

萧琅扯下一角披风，动作生硬地帮她擦去脸上的冷汗：“你不属于被掠夺的命运。”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什么，“但在你能自己握住命运之前……我护着。”

风掀起他的碎发，黎暮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温度。

那温度让她想起昨夜灵泉泛起的暖意，想起玛雅说“拉钩”时的星眼，想起老妇人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玉佩——此刻正贴着心口，两枚半纹的狐尾星图，在体温下发出柔和的光。

指挥所的警报突然响起。

安德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所有人员注意，边境检测到异常精神力波动！重复，边境检测到……”

萧琅扶她起身。

黎暮望着远处翻涌的云层，突然想起玄狐在梦中说的“钥匙”。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符文，又碰了碰心口的玉佩——或许答案，在更遥远的地方。

“我需要整理些东西。”她对萧琅说，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今晚……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看着玛雅。”

萧琅的蛇瞳微眯，却只是点了点头。

他望着她走向宿舍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按上胸袋里的金属片——那上面的血，和她的，终于要重合了。

宿舍里，黎暮打开老妇人留下的木箱。

最底层的粗布包裹里，除了玉佩，还有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是老妇人的：“暮暮，若有一日玄狐印现，便去北境星的‘归狐崖’。那里，有你的来处。”

她将纸条小心折好，放进贴身口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说：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