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栽了……

周三下午，医学院实验楼三层最里间的自习室安静得能听见时钟走针的声音。

谢南云正埋头整理一摞心电图报告，额前的卷发随着书写动作轻轻晃动。窗外夕阳西斜，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光线下变得透明。

砰！

自习室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一个留着狼尾发型，穿着白大褂的男生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个荧光粉色的文件夹。

"南云！大发现！"林小宁——谢南云从大一开始的"闺"蜜兼室友，一心想做新闻社，还在外了房子创业——啪地把文件夹拍在桌上，震得谢南云的钢笔滚到了地上。

谢南云叹了口气，弯腰捡起钢笔："心脏病人禁不起这种惊吓。"

"少来！你心脏早好了！"林小宁拖过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眼睛闪闪发亮，"猜猜我搞到了什么？你男神三年的行为分析表！"

谢南云的手一抖，钢笔在报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蓝线。

"什...什么分析表？"他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瞬间发烫的耳尖。

林小宁得意地打开那个刺眼的粉色文件夹，里面赫然是厚厚一沓打印资料，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范龙修观察报告（绝密）》，旁边还画了个爱心。

"我拜托体育系老乡搞到的，"林小宁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国家机密，"从大一到大三，上课出勤、训练表现、食堂偏好、甚至..."他神秘地眨眨眼，"感情史。"

谢南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钢笔，眼睛却诚实地瞟向文件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页上，映出一张偷拍照——范龙修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侧脸，肌肉线条在夕阳下如同镀了金。

"这...这是侵犯隐私..."谢南云小声抗议，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照片。

"得了吧，"林小宁翻了个白眼，"你手机相册里存的偷拍照比我整个文件夹都多。"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上周西下午西点十二分，你在解剖楼窗口用长焦镜头拍他在操场训练，我都看见了。"

谢南云的耳朵彻底红了，像两颗熟透的小番茄。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林小宁塞过来的资料堵住了话头。

"快看第37页！笑死我了！"

谢南云翻开指定页面，上面记录着一条标着星号的条目：

【第37次假装偶遇失败】

时间：大三上学期11月15日

地点：图书馆三楼西侧走廊

经过：目标人物声称"刚好路过"医学专区，实则跟踪谢南云同学长达20分钟。期间撞翻书架一次，被管理员警告；踩到自己鞋带摔倒，谎称"地板太滑"；最后以"请教健身问题"为由搭讪，问题内容："呃...那个...贫血吃什么好？"

备注：体育生问贫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jpg

谢南云盯着这行字，眼前浮现出范龙修当时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天他确实在图书馆"偶遇"了范龙修，却不知道对方为此付出了撞书架和摔跤的代价。

"还有这个！"林小宁兴奋地翻到另一页，"第58条，他偷拍你结果被树撞到！"

【偷拍被自然制裁事件】

时间：大二下学期4月3日

地点：樱花大道

经过：目标人物试图偷拍谢南云同学赏樱背影，因过于专注未注意前方树干，导致面部与树亲密接触。鼻血横流仍坚持完成拍摄，照片构图歪斜且部分被鼻血污染。

备注：体育生的浪漫我不懂.jpg

谢南云忍不住笑出声，脑海中浮现出范龙修捂着鼻子落荒而逃的画面。他记得那天确实看到几个体育生慌慌张张跑过樱花大道，却没想到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最绝的是这个，"林小宁神秘兮兮地翻到最后几页，"他每次体测成绩和你的课表对比。"他指着一条波浪线图表，"看出来了没？只要你有实验课或者值班，他就特别萎靡；你一有空，他立刻生龙活虎破纪录。"

谢南云仔细看着图表，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那些他以为的巧合，原来都是某人的处心积虑；那些他以为的偶然相遇，背后藏着这么多笨拙的努力。

"所以..."林小宁突然正色，"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不是什么'害羞学弟'，而是比他大的医学院学霸？"

谢南云的手指僵住了。阳光从纸面反射到他脸上，照亮了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轻声说，"他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就只是单纯地..."他的话没说完，但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了胸口——那里藏着一道长长的手术疤痕。

林小宁的表情软化了："南云，心脏手术己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医生说你和正常人没区别——"

"但复发的可能性有15%。"谢南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且不能剧烈运动，不能熬夜，不能..."他苦笑了一下，"不能做任何他热爱的事情。"

自习室陷入沉默。窗外传来学生们下课的笑闹声，衬得室内的安静更加沉重。

林小宁突然一把抓过谢南云的手机："让我看看你的相册！"

"喂！"谢南云想抢回来，却被林小宁灵活地躲开。

"哈！我就知道！"林小宁高举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范龙修各种偷拍照，最夸张的是居然按腹肌状态分了类："日常""训练后""比赛时"，甚至还有个文件夹叫"湿身特辑"。

谢南云羞得一把抢回手机，整个人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是...医学研究！体脂率观察！"

"哦～"林小宁拉长声调，"那这个呢？"他迅速点开一个隐藏相册，里面全是范龙修社交媒体的截图，甚至还有手写笔记记录他的喜好和习惯。

谢南云绝望地捂住脸："删掉..."

"啧啧啧，"林小宁摇头晃脑，"谢大学霸，表面正经，背地里连人家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调查清楚了。"

"我没有！那是他自己发在朋友圈说洗衣服染色了的！"谢南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林小宁爆发出一阵大笑，引得自习室外路过的人好奇张望。谢南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听见林小宁突然正经起来：

"南云，你喜欢他三年了，从你在医院复健时看到他那篇'给匿名笔友的信'开始。"他轻轻按住谢南云的手，"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敢往前走一步？"

谢南云望着窗外的夕阳，光线将他的瞳孔染成琥珀色。

三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在病房里读到校刊上那封笔迹歪扭的信：【给那个总在图书馆角落看医学书的同学：今天又没勇气和你打招呼，但我举铁重量破纪录了！希望有一天我能强壮到有勇气站在你面前...】

那时他刚做完第二次心脏手术，以为自己的人生只剩下医院和药物。那封信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不知道那是我，"谢南云轻声说，"他写信的对象是'图书馆那个忧郁的医学生'，而我现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单薄的身材，"我连忧郁的气质都没了，只剩下一堆手术疤和药瓶子。"

林小宁正要反驳，谢南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修神】：小谢！明天篮球赛别忘了来啊！给你留了最佳观赛位！

紧接着又是一条：

【修神】：[图片]看！我让食堂阿姨特制的"加油盒饭"！有鸡腿！

照片里是一个便当盒，里面的米饭被捏成了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旁边摆着两个炸鸡腿。审美之惨烈，堪称厨艺界的泥石流。

谢南云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飞快回复：【一定到。鸡腿...很别致。】

林小宁看着好友瞬间亮起来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完了，谢南云。你栽了。"

谢南云没否认，只是把手机贴在心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加速跳动。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墙上那张范龙修的偷拍照上。

"对了，"林小宁临走前突然回头，"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你'小谢'吗？"

谢南云摇摇头。

"因为他以为你是大一新生啊！"林小宁笑得前仰后合，"等他发现你同年级，甚至比他大几个月，表情一定很精彩！"

门关上了，自习室重归宁静。谢南云翻开粉色文件夹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便签：【目标近期行为异常：频繁接触医学院某"学弟"，疑似心动。建议：首接告白，别再撞树了。】

谢南云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

为修神篮球赛准备：1.应援牌 2.电解质饮料 3.医用冰袋（备用）

他在第3条后面又补充了一条：

4. 草莓毛巾（擦汗用）。

笔尖在纸上轻轻停顿，又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很快又被涂改成看似随意的墨点。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透过窗子，掠过那个欲盖弥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