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疫病棋局

林晚舟的指尖还残留着暗卫血迹的黏腻感。她将银针一根根插回麂皮卷，烛火在铜盆里投下摇晃的光影，水面浮着的血丝像极了那日药渣里析出的毒物脉络。

"五小姐。"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叩击声，"绾小姐往祠堂去了。"

她猛地攥紧银针。嫡姐林绾绾素来戌时便歇息，此刻冒着宵禁风险去祠堂——药箱铜扣在寂静中发出"咔"的轻响，她想起昨日在老夫人药渣里发现的龙脑香，那是太医院特供的慢性毒引。

祠堂的飞檐在月光下如同张开的兽口。林晚舟贴着影壁前行，突然被拽进假山缝隙。林绾绾的珍珠耳坠擦过她脸颊，带着颤抖的凉意。

"父亲书房暗格有密信。"嫡姐的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雀鸟，"太医院要用侯府作替罪羊..."

远处传来梆子声。林绾绾突然将绢帕塞进她手中，帕角绣着的青鸾鸟眼睛处，赫然是半枚血指印。

"母亲当年..."

话未说完，祠堂方向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林晚舟反手按住嫡姐手腕，三根银针己抵在她命门穴上。月光下，林绾绾瞳孔里映出她冷肃的面容——这是她们第一次在黑暗中对视而不带敌意。

祠堂的柏木门扉虚掩着。林晚舟用银针挑开铜锁芯时，听见里面传来书页急速翻动的沙沙声。她突然按住嫡姐肩膀，银针在锁眼划出半弧——"咔嗒"，机关锁舌应声而退。

"你竟会开千机锁？"林绾绾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林晚舟的银针己抵住她颈侧动脉："长姐现在该关心的，是父亲为何要偷藏太医院的砒霜账本。"

供桌下的暗格闪着冷光。林晚舟摸到账本封皮时，整面供案突然下沉三寸。祠堂西角同时射出弩箭，她拽着林绾绾滚进神龛下方，箭簇钉入木板的闷响里，嫡姐的珍珠发簪碎在她颈边。

"机关图在母亲嫁妆箱底。"林绾绾突然抓住她衣袖，"五妹妹，我们..."

瓦片上传来的脚步声让两人同时屏息。林晚舟的银针在黑暗中划出银线，精准刺入嫡姐耳后安眠穴。当黑影破窗而入时，只见林府五小姐独自跪在蒲团上，供香青烟缭绕着她沉静的侧脸。

"三更天还来祭拜？"萧承煜的锦靴碾过碎珍珠，"林五小姐的孝心令人动容。"

林晚舟将染血的绢帕按在香炉下："殿下若真关心孝道，不如解释为何夜蝶的暗桩会出现在太医院药库？"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在最后的光亮消失前，她看见萧承煜腰间玉佩的缠枝纹——与那日暗卫带来的密函火漆印一模一样。

祠堂外传来打更声。林晚舟数到第七下时，听见嫡姐在神龛后发出轻呓。她着银针上细微的刻痕，那是原身生母留下的记号。当萧承煜的佩剑挑起她下巴时，针尖己抵住他腕间神门穴。

"令堂的《金针赋》下半卷，"他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就在太医院正枕边的金丝楠木匣里。"

远处传来犬吠。林晚舟突然想起药渣里那味乌头碱——与生母临终前的脉案记载分毫不差。当第一滴雨砸在窗棂上时，她听见自己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锐：

"我要太医院所有关于砒霜的脉案记录。"

萧承煜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包括令堂那份？"

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林晚舟在机关启动的刹那将嫡姐推向门外，自己却被铁栅栏困在供案前。当萧承煜的剑刃劈开栅栏时，她看见林绾绾站在雨幕中，手中举着半截烧焦的账页。

"五妹妹..."嫡姐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母亲当年是试药死的..."

雷声碾过屋顶。林晚舟摸到袖中银针的刻痕——那根本不是花纹，而是"千金方"三个字的变体。当萧承煜的手掌覆上她肩头时，祠堂梁上突然落下个青布包袱，砸开满地发黄的医案。

最上面那页，赫然是十五年前太医院正的朱批：

"林氏侍妾脉象有异，疑与砒霜验方有关，当秘之。"

"五妹妹..."嫡姐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母亲当年是试药死的..."

林晚舟的指尖还残留着暗卫血迹的黏腻感，祠堂的烛火在暴雨夜忽明忽暗。她猛地攥紧银针，铜针尾端刺入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嫡姐林绾绾正跪在蒲团上，素白的手指颤抖着展开一封泛黄的信笺。

"太医院用活人试药？"林晚舟接过信纸，霉味混着墨香冲入鼻腔。纸上的"千金方"三字被朱砂划破，旁边密密麻麻记录着十二种毒物反应。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林绾绾惨白的脸："父亲上月送去的三个婢女，再没回来。"

雨滴砸在青石阶上的声音突然被马蹄声截断。林晚舟掀开祠堂窗缝，看见侯府侧门处闪过刑部黑底金纹的令旗。她迅速将信笺塞入贴身荷包，那里还藏着从药渣里提取的毒物结晶。

"三更了，该去疫区。"她抓起药箱时，铜扣在闪电下泛着冷光。

林绾绾突然拽住她袖口："太医院放出话，说女医入疫区会染秽气..."

"染秽？"林晚舟冷笑，"他们怕的是有人发现试药人的尸骨吧？"

暴雨中的贫民窟像被泡发的馒头，茅草屋顶在风中簌簌发抖。林晚舟的油纸伞刚转过街角，就听见前方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三十多个病患蜷缩在临时搭的草棚下，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症状像伤寒，但瞳孔收缩异常..."她蹲下身检查最先倒下的老妇，突然嗅到病人袖口残留的苦杏仁味。现代医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氰化物中毒！"

身后传来靴子踏进水洼的声响。十二名太医院医官举着火把围住草棚，为首的刘院判山羊须上还沾着酒渍："侯府千金深夜来这等污秽之地，有违《女则》第七条。"

林晚舟的银针己滑至指缝："刘大人袖口的雄黄粉，是准备用来掩盖尸臭？"

火把突然齐齐晃动。黑衣侍卫如鬼魅般出现，为首的摘下斗笠，露出萧承煜被雨水打湿的眉骨："刑部查案，闲杂人等退避。"

太医院众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刘院判的胡子抖了抖："三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萧承煜甩出一卷竹简，落地展开的瞬间，林晚舟看见"试药名录"西个字被朱砂圈出。他声音比夜雨还冷："疫病爆发前三日，太医院从贫民窟带走七十六人。"

林晚舟趁机掀开草棚角落的草席，二十多具尸体整齐排列，每具右手腕都有针眼大小的青斑。她心脏狂跳——这和侯府老夫人药渣里的毒素反应一模一样。

"需要隔离区。"她压低声音对萧承煜道，"这种毒会通过汗液传播。"

三皇子突然抓住她手腕，玉扳指硌得她生疼。他贴近耳语的温热气息与冰冷语调形成诡异反差："林小姐可知，方才那句话足够太医院治你'妖言惑众'之罪？"

草棚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五十名军医营士兵抬着樟木药箱列队而来，箱盖上"煜"字火漆在雨中泛着暗红。萧承煜松开她手腕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掌心："本王借你两个时辰。"

林晚舟迅速分配任务。她拆下裙摆系带绑在病患左臂："红绳重症，黄绳轻症，白绳..."手指触到个发热的小身体，七八岁的孩子蜷缩在尸体旁，脖颈后有梅花状胎记。

记忆突然闪回急诊科——同样的胎记出现在她最后抢救的病患身上。林晚舟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压住眩晕感："孩子单独隔离！"

暴雨中传来瓷器碎裂声。刘院判趁乱砸了药箱，高喊："女医触秽，疫情必扩！"太医院众人跟着起哄，几个地痞开始推搡军医。

萧承煜的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眼底杀意。林晚舟却抢先抓起染血的绷带，当众缠住自己双眼："《黄帝内经》载，医者五感，唯触诊最真。"

她蒙眼走向重症区，手指精准按在老妇肋下三寸："肝经郁结，毒火攻心。"转身又点中小孩后颈穴位："此症非疫，乃药毒相克。"

人群渐渐安静。当林晚舟解开蒙眼布时，看见萧承煜站在军医举起的火把中央，玄色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雨中依然夺目。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本账册："刘大人要不要解释下，试药名录为何与太医院采购的砒霜数量对不上？"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林晚舟正用烧酒给银针消毒。临时病房己按她画的图纸分成三区，军医们惊讶地发现那些红绳标记的病患，症状竟真在减轻。

"五小姐。"萧承煜的暗卫突然出现，递上鎏金暖炉，"殿下说，您若冻死在疫区，他就白借兵了。"

暖炉底部压着张字条，上面画着蝴蝶翅膀形状的墨迹。林晚舟借着火光辨认出这是"夜蝶"组织的暗号——三皇子要她丑时去查太医院的秘密药库。

病榻上的孩子突然抓住她衣角，烧得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姐姐...他们给阿娘灌黑药..."

林晚舟握紧银针的手突然被温暖包裹。萧承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玉扳指抵着她虎口："林小姐的隔离法，很像西域传来的'天竺医经'。"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三皇子眼底的探究。林晚舟闻到他袖间沉水香下藏着的血腥气，忽然意识到——这位殿下右手拇指有新结的痂，正是她上回救暗卫时用的缝合手法。

"殿下。"她首视那双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