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章 青丝绕指

纸鸢右翼的针刺小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林晚舟用银针挑开最后一道竹篾。窗外巡夜梆子敲过三更，藏书阁的琉璃瓦映着惨白月光，像块搁在青石案板上的冷玉。

"院正寅时入宫..."她指尖沾着墨汁在案几上勾画，突然听见瓦片轻响。抬头时，萧承煜的黑貂大氅己扫落窗棂积雪，带着松针气息的寒风卷起她刚破解的密文。

"齐王府的宴帖。"他弹指将洒金笺钉入檀木桌案，惊飞了烛芯爆开的灯花，"明日申时，说要见识林五小姐的'发丝缝合术'。"

林晚舟按住被风掀起的《毒经》残页，青铜灯树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那页记载着"青丝绕"配方——用发丝淬炼的剧毒，正是太子昏迷案的元凶。

"正好查查他们的药材库。"她拔下绾发的银簪，寒光在簪尖凝成一点，"听说齐王最爱收集奇珍异草？"

萧承煜突然握住她执簪的手腕。他拇指按在她跳动的脉门上，像把住了命运的弦："你知道发丝在宫闱秘术里代表什么？"

檐角冰锥断裂的脆响中，他袖中滑出半截染血的绷带——正是三日前林晚舟为他包扎箭伤时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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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鎏金兽炉吐出龙涎香雾，林晚舟跪坐在青玉席上。十二幅湘妃竹帘将宴厅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每道缝隙后都藏着窥探的眼睛。

"听闻五小姐能用头发缝合伤口？"齐王萧景明转动着翡翠扳指，盘中的炙鹿肉渗出粉红色血水，"不如用本王的爱姬演示？"

帷幕后转出个怀抱琵琶的丽人，广袖滑落露出布满鞭痕的小臂。林晚舟瞳孔微缩——最新那道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请备烈酒、银剪。"她解下束腰的素白丝绦，发间忽然一轻。齐王亲信己割断她一缕乌发，献宝似的呈到主座。

琵琶声陡然凄厉。林晚舟捻着发丝浸入酒液时，瞥见萧景明袖口沾着朱砂粉末——太医院正最爱用的批注颜色。

"忍着点。"她将发丝穿过自制的弯曲银针，丽人伤口翻开的皮肉下隐约可见紫色脉络。当发丝没入血肉的瞬间，竹帘外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萧景明抚掌大笑："果然妙手！不知五小姐可愿常来指点府上医女？"他推来一盏琥珀光，杯底沉着几根卷曲的毛发。

林晚舟的银簪突然坠地。她俯身去捡时，袖中药粉洒入酒樽，液面顿时浮起七彩油花——正是《毒经》里记载的相克之物。

"恐怕要辜负美意了。"她将发髻挽得更紧，露出后颈淡红的蝶形胎记，"侯府近日要为先母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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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敲到第二遍时，林晚舟正在药房蒸煮染血的绷带。铜盆里突然倒映出黑貂大氅的轮廓，萧承煜带着夜露的气息劈手夺过银剪。

"你可知'青丝结契'的意思？"他指尖缠着那缕被齐王割断的头发，暴起的青筋像要勒进皮肉，"前朝妃嫔用这个下咒，发丝入药便是生死同命！"

药炉上的纱布突然腾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林晚舟看清他腰间玉带钩缺了一角——正是宴厅传来碎裂声的位置。

"那姑娘活不过三天。"她突然将银针拍在案上，针尾还沾着琵琶女的血清，"伤口里埋了'相思子'毒囊，发丝缝合时故意刺破了。"

萧承煜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袖中滑出半幅密信，朱砂写就的"千金方"三字被血污浸透——正是从太医院正袖口掉落的。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梅枝的声响。林晚舟忽然将药杵抵在他喉结："三殿下究竟要查毒杀案，还是借我钓齐王上钩？"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萧承煜抓住药杵往前一带，她踉跄跌进他怀中，听见铠甲下传来急促的心跳。

"我要看这发丝..."他声音罕见地发颤，"能不能系住金陵城最桀骜的雁。"

更鼓声里，林晚舟摸到他后腰新添的箭伤。包扎用的正是她昨日落在刑部的素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半片枫叶——现代缝合术的练习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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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泛起蟹壳青时，林晚舟在妆奁中发现枚带血的玉扣。那是萧承煜挣扎时被她扯落的，内侧刻着永和宫特有的缠枝纹——他母妃生前居所。

梳篦突然卡在一处打结的青丝上。她对着铜镜解开纠缠，发现这是两缕头发精心编成的同心结，断口处还沾着齐王府的龙涎香。

"小姐！"春桃慌慌张张冲进来，"琵琶女今早暴毙，齐王府来人说要请您过府..."

铜镜映出林晚舟勾起的唇角。她将玉扣投入煎药的陶罐，罐底沉着几片七彩鳞状物——昨夜从萧承煜伤口取出的暗器，淬的正是"青丝绕"变种毒。

"告诉齐王。"她拔下束发的银簪，簪尖在晨光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我要亲眼看着那具尸体入殓。"

妆台抽屉里，《毒经》残页上的朱砂批注正缓缓变色。最后一行小字显出血色："发尽而命绝，青丝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