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吉日」

第二十一章：妥协。

上官枫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交错纵横却又似遵循着某种诡异秩序，被深红血色所侵染的经络。

两种温度相融，让白苼在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随后凉风拂过，一旁的暖炉里己烧蚀殆尽，熄灭了最后一丝暖意。

寒意侵袭，白苼不由得低咳一声。

他漠然道：“师父怎会在此处。”

上官枫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木讷：“笙儿，会死？”

上官枫这一问，面上的无辜神情伪装得十足，仿佛真的对过往种种毫无亏欠。

白苼冷冷地凝视着他，眼底一片寒凉。

白苼反问：“师父，不希望我死？”

刹那间，上官枫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彻底失控。他双眼泛红，布满血丝，猛地伸手死死揪住白苼的衣衫，手背上青筋暴起，近乎咆哮道：“你在开什么玩笑？哪个师父会希望自己唯一的徒弟，比自己先踏入黄泉？”

白苼歪着头，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笙儿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哪一步不是师父您亲手推动？

不是在怪罪上官枫，而是在提醒他。

上官枫愣住了，抓着白苼衣襟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他缓缓垂下脑袋，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让人瞧不见其中藏着的情绪。

周遭陷入死寂，上官枫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不开口，白苼也再无半分言语，唯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压抑得像是沉重的叹息。

两人僵持许久，上官枫终于动了动嘴唇，起身离去。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去叫人给暖炉再添点火。”

说罢，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门廊处。

上官枫到底在想什么。

他无从得知。

随着暖炉再次散发出融融暖意，驱散了些许寒夜的冷意，白苼的目光在门窗间徘徊了许久，确定上官枫不会再回来，他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小心翼翼地让自己陷入那片不敢奢望的宁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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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破晓，晨曦初绽，白苼刚梳洗完，宫中的嬷嬷便带着贴身丫鬟叩响了房门。

芍药端着付妈她们精心熬制的补汤匆匆走进来，嬷嬷便将两套华美的嫁衣轻柔放置妥当，随后悄然退出门外。

“王爷对姑娘可真是情深意重，我伺候过其他主子出嫁，却从未见过这般——”芍药的话还未说完，红姐等人便如潮水般急切地涌入屋内。

“哎哟，可算瞧见笙儿了！”红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

付妈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声音微微颤抖：“想不到啊，真有这么一天，能盼到笙儿健健康康，不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桑椹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苼姐姐从前身子弱，一顿饭没吃好都不行，如今瞧着，姐姐的身子骨硬朗多了，王爷定是把姐姐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还曾以为他是个仗势欺人的恶霸呢。”

白苼静静听着，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无奈的笑意。

恣意妄为，强取豪夺。

待他确实极好。

“我想给姐姐添胭脂。”桑椹抬手胡乱抹掉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即使哭得泣不成声，却还想着要为白苼做点什么。

“咱们的红妆，也不知合不合王府的规矩，他们瞧不瞧得上。”兰姐眉头轻蹙，语气中带着几分隐忧，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那几套嫁衣。

“我最了解苼姐姐适合什么妆容了，嬷嬷定不会怪罪的。”桑椹看着白苼的脸，言语间尽是笃定。

白苼饮下肉汤，又伸手拿起一个馍，细细嚼噎。

丁香从精致的膳食盒里又拿出两份菜肴：“笙儿最爱吃的花丝烙，我特意给你备着呢，快尝尝。”

付妈见状，连忙将菜碟往白苼面前推近了些，满眼慈爱：“多吃点，等上了花轿，可就只能等到晚上才能吃东西了。”

白苼抿抿唇，点点头。

红姐轻移莲步，走到一旁的架子前，目光在三套婚服上一一扫过，不禁感叹：“阁主准备的这套婚服，剪裁精妙，设计更是别具匠心，当真绝美。可再看邺王殿下送来的凤冠霞帔，绣工细腻，色彩明艳却不失典雅，华丽中透着端庄，穿在笙儿身上，倒与他独有的英气相得益彰。反倒是圣上御赐的这一套，虽贵重无比，却太过规矩刻板，穿上身怕是会束缚住笙儿的灵动之美，叫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话音刚落，门外的嬷嬷立刻出声斥责：“圣上御赐之物，岂容你在此妄加评说！”

红姐吓得脸色煞白，像只受惊的鹿般，匆忙躲到白苼身后，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笙儿，他们该不会现在就要治我的罪吧？”

嬷嬷在门外冷哼一声：“哼，敢说却不敢当，真是个没出息的。”

红姐连忙转移话题，对着桑椹说道：“桑椹，你不是一首嚷着要帮笙儿上胭脂吗？快些动手吧，我也来帮笙儿挽个好看的发髻。”

白苼不慌不忙地端起一杯热茶，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随后用丝帕轻轻擦净唇瓣，愔坐妆台前，任由桑椹为自己精心梳妆，添上新妆。

再换上见青衍亲手挑选的喜服，只待迎亲队伍。

辰时中分，嬷嬷引他坐上了花轿。

终于到了王府，见青衍满心欢喜地迎向花轿，可还没等他靠近，便被一群兄弟朋友团团围住。

太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满是兴致，率先开口出题：“麒麟呈祥福满堂。”声音清朗，引得周遭百姓纷纷侧目。

见青衍微微勾唇，眸光不自觉地看向身旁的白苼，旋即从容作答：“凤凰来仪瑞盈门。”

太子兴致愈发高涨，紧接着吟出：“棋逢对手乐悠悠。”

见青衍再度看向白苼，仿若与他心意相通，须臾间便有了下联：“茶遇知音香郁郁。”

太子颔首，略作思忖后，又道出：“墨香飘逸绘丹青。”

见青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琴韵悠扬弹流水。”

太子抚掌大笑，再出上联：“琴瑟和鸣歌宴乐。”

见青衍稍作停顿，而后答道：“锦绣前程舞翩跹。”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拍手称赞，叫好声此起彼伏，响彻街巷：“好！好！”

太子满脸佩服，不住摇头感叹：“哎呀呀，君延你当真是能武会文，就连大兄我都难不住你，进去吧。”

“太子殿下过奖了。”见青衍谦逊有礼。话音一落，面前的拦门人纷纷让开了道，为新人放行。

前往正堂行拜堂礼，共饮交杯酒。

礼成之后，太子迫不及待地拉过见青衍，朝着宴席走去，边走边说：“小西的王妃真是了得，什么身份连我这个大兄都不知。”

见青灼瞧见一旁的老三神色恹恹、闷闷不乐，心中一动，便伸手轻轻捣了捣他，笑着提议道：“太子大兄平日里被父皇管教得极为严苛，在深宫里处处受限，不得自在。今日恰逢小西的婚宴，如此良辰，岂不正好与我们兄弟几人开怀畅饮一番？”

“还是扶信懂你大兄的心思。”见胤宸道完便大步走上座。

见胤宸不惜以身试酒，只为让见青衍沉醉其中。

见青衍前往洞房。

白苼透过头纱看了看守在门旁的嬷嬷，只维持坐姿的身子早己疲惫不堪，但嬷嬷依旧不动如山守候在一旁，他也不好放纵自己。

他看了眼绣花红枕，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嬷嬷，你还未教授我后续礼仪和规矩。”

嬷嬷探眼过来，轻轻一点头，随即向他走来：“王爷未入洞房前，王妃要在洞房内坐帐等待，表示端庄和守礼。等会王爷来时，老奴会指导王妃和王爷履行合卺礼。随后就是解缨礼，王妃的头发上有缨带，应在交杯酒之后解开。接着便是明日，王妃需要入宫向王爷的父皇和母后请安，在拜见之前，王妃应整理好服饰和发饰，确保衣冠整齐，符合宫廷礼仪。入大殿后，王妃得走到皇上和皇后面前，行跪拜大礼，通常是三跪九叩，即跪下三次，每次磕三个头。在行礼之后，王妃应起身，低头弯腰，用恭敬的语气说‘臣妾请皇上圣安，请皇后娘娘金安’。”

白苼忽然感觉脸上发热，目光惊觉地瞥向了一旁的香炉。

嬷嬷浑然不觉，似是闻惯了，抚开了他的袖口，看了眼他的手腕，随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白苼的指间颤抖，心情愈来愈低落时，见青衍推开了房门。

“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