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药田

春市后两日，天朗气清。

顾清和昨夜心绪未平，今早醒来时己近辰时。他睁眼一刹还怔了怔，身侧床铺整洁，谢令仪却早不在身边。只留一只食盒与纸条压在床头。

纸条寥寥数语，熟稔之中却带三分调侃：

“阿和睡得踏实，便由我先退房回村了。食盒里是你最爱的干蒸鸡蛋和小米粥，记得趁热吃，不许再起晚。”

——谢令仪留。

顾清和读完，抿唇轻笑，眼尾的倦意还未褪去，心头却一阵暖意浮沉。他低声喃喃一句：“真是要命……”

他知昨夜不过是令仪一时体恤，未将承诺说出口，反倒更令他心中泛潮。他想要的不只是安抚，更是归属——那张“侧夫契书”上的亲笔签名，一份昭告天下的“我愿意”。

可他不急。

他等得起。

谢令仪比顾清和早一步回村，将此次医馆合作的成果带回时，沈青砚与卫长风正各自忙着春种后田地的分水排布与苗圃记录。谢令仪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将药丸的收入册子摊开：

“头批三百颗，净利二十两，医馆那边还有回购意向。”

沈青砚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纸质书签，温声道：“这利润己是不俗，再配合我们自种药材，可保长线收益。”

谢令仪点点头：“这批药田需修渠引水，我想趁着各户农事不重，让长风招人统一修整。”

“是。”卫长风答应得一如既往干脆利落，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息，又悄悄移开。

三人正说着，顾清和终于回村，略显疲惫，但眼神与气色都比平日明亮许多。

沈青砚收起账册，语气平稳：“阿和此次劳苦，辛苦你了。”

顾清和拱手致意，没多说话，倒是谢令仪眸光轻扫了他一眼，扬声道：“晚饭加两个菜，阿和今晚多吃点补回来。”

“……谢主子。”顾清和别过脸去，耳根微红。

入夜，谢家小院热闹非常。

药田、药丸、合作这些大事在村人眼中己非等闲物，许多人打起了“借地”“搭药棚”的念头，甚至隐约有想把家中男子送来做“学徒”的动静。

“听说谢家那秀才快成正夫了？”

“她那院子里的医郎也不差，若有空位，不如咱……”

这些风言风语传入卫长风耳中时，他正独自在后院添水浇菜。手中木桶忽地一抖，水撒出半桶，他却连忙低头遮住神色。

当夜，谢令仪见沈青砚在房中整理婚礼用物，忍不住站在门边看了片刻。灯下那人身影修长，手指拈着一块薄纱帕，正在细细描金线。帕上是她的名，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愿为妻主，奉一心终老。”

谢令仪心中一动，迈步走入，将他背后轻轻搂住。

沈青砚一怔，偏头柔声问：“怎站了许久？”

“在想你哪来这么多心思。”

沈青砚垂眸笑道：“我心里有你，自然总想留下些什么……日后你若累了，烦了，厌了，翻出这帕，也知道我曾这般认真等你。”

谢令仪没说话，手却环得更紧了些，贴近他耳边轻声道：

“青砚，我不会让你白等。”

**

深夜时分，顾清和独坐屋檐下，翻着今日收成账册。

听见谢令仪从沈青砚房中走回自屋时，他没叫她，只轻声叹了口气。

她没看见他眼中那抹复杂情绪，带着些落寞，也有几分清明——

他终究明白，心动可以是两人的事，但成婚，永远只能有一个“正夫”。

他不是。

但只要她愿意看他、留他，他就不会走。

他愿等。

哪怕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