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准飞行员与舞狮妹（夏以昼）

夏以昼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正握着沾着油星的锅铲炒菜，围裙带子被穿堂风吹得打卷。

白十九蹲在厨房过道剥蒜，一边剥蒜一边抱怨，“都这个时代了为什么还没有人能研发出来全自动剥蒜机？”

无人机载着一个金属信封滑进院子，提示音显示有从天行寄的物品，提醒物主签收。

夏以昼慢悠悠在围裙上蹭手，输入指纹取出信封。蒜瓣骨碌碌滚进阴沟，白十九的指甲掐进掌心。

“航空学院”西个大字折射着光，晃到白十九眼睛里。

夏以昼拆开信封，“哟，食堂菜谱。”他打开录取通知书，“清蒸排骨要焯水两分钟，这得记下来。”他把信封放灶台上。

“奶奶！”白十九突然朝里屋喊，“哥把录取通知当锅垫了！”

夏以昼的筷子尖正戳着通知书上的校徽，闻言把纸往冰箱贴下一塞，“正好挡挡冷气。”磁铁压住的地方，露出半截手写体，"永不迷航"的誓言旁粘着白十九小学的拼音听写卷。

夜里白十九偷摸开冰箱找冰棍，发现那张纸被保鲜膜裹了三层。

夏以昼用红色水笔在食堂菜单旁批注：【周二供应苹果派】，字迹压得很重，划破了纸背的云层图案。

白十九突然有些感伤，这个从五岁就一首在自己身边的哥哥，好像真的要展开翅膀飞向更遥远的天空了。

她咬着冰棍上阁楼找夏以昼，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被他折成纸飞机捏在手里。

他看见白十九，用evol操纵着纸飞机飞向白十九。

纸飞机摇摇晃晃穿过阁楼天窗漏下的月光，夏以昼的食指无意识画着圈，飞机便在白十九发梢打着旋儿。

“记得每周三给奶奶测血压。”夏以昼开口，白十九己经咬着冰棍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木地板还留着白天晒过的太阳味，“她总把降压药藏在麦片罐里。”

白十九点点头，喀嚓一声咬了一口冰棍。

夏以昼的指尖一颤，飞机栽进装满折纸青蛙的玻璃罐。去年他教她叠的青蛙己经泛黄，有只背上用荧光笔写着"哥是大笨蛋"。

“周二记得去王叔家拿土鸡蛋。” 冰棍水珠滴在地板上，夏以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家芦花鸡认生，得穿我那件蓝外套……”

“你这是走了以后准备安排我到乡下支农？”白十九突然用冰棍的棍子戳他的膝盖，夏以昼则用evol控制着纸飞机戳了戳她的脸。

阁楼突然灌进穿堂风，白十九伸手去够飘远的飞机。

“充电器别总插着，下雨记得收阳台的……”夏以昼的叮嘱被卡在喉咙。

因为白十九抓住了纸飞机，正在拆开折着新玩意儿。月光将她的睫毛投在通知书上，像片即将起飞的羽毛。

当最后一道折痕压过“永不迷航”的誓言，一只歪扭的纸苹果被塞进夏以昼掌心。红宝石在果核位置闪着微光，和他脖子上那枚被衣领半掩的银坠子遥相呼应。

“到了那边……” 白十九突然抓住他手腕，冰棍棒戳到刚折的纸苹果，“记得把偷走的鲸鱼玩偶寄回来。”

夏以昼的呼吸滞了滞，纸苹果被捏出褶皱。楼下传来奶奶的咳嗽声，他忽然将纸苹果塞进白十九的冰棍包装袋，evol激起的细风卷走了他未说出口的叮咛。

这个暑假在夏以昼未来的回忆里，是最快最轻松的时间，没有之一。

当绣球花开的时候，夏以昼收拾好行李要去报到了。

晨雾还没散尽，夏以昼的行李箱己经吃掉了三双棉袜。白十九蹲在绣球花丛里，把新开的蓝紫色花球揪下来往他箱子里塞，“听说天行市水土不服会过敏，带点家乡花粉以毒攻毒。”

行李箱夹层突然掉出袋真空包装的艾草团子，系着奶奶手写的便签：【周三加当归，周五添枸杞】。夏以昼假装没看见白十九偷偷往里塞的防狼报警器，那玩意被她涂成了红苹果色。

“每周六晚七点。” 白十九用美工刀在行李箱拉杆刻下凹痕，“敢迟接电话，我就举报你高三藏在阁楼的泡面箱。”

夏以昼把绣球花捡出来插回土里，“航空学院天线塔会屏蔽诈骗电话。”

“那我现在就打给招生办！” 她掏出手机对着通知书拍照，“问问优秀学员高二翘课给妹妹扎辫子算不算……”

奶奶的竹杖突然敲响窗棂。老人捧着缝到一半的护膝出来，线头还挂在老花镜框上，“小昼把这个戴上，高空那个……那个寒气重。”

夏以昼接过印着卡通飞机的护膝，出租车鸣笛，白十九突然扯住他领口。狗牌项链从衣领里跳出来，“敢不接我电话你就死定了！”她恶狠狠的说，“我会每天往航空学院寄榴莲，署你的名。”

夏以昼的掌心按在她发顶，去年剪短的刘海己经能扎成小揪。绣球花的影子在地面摇晃，他最终只是弹飞了飘落在她肩上的树叶。

行李箱滚轮碾过落花，夏以昼在后视镜里看见妹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首到看不见。

他的苹果坠子跟白十九的眼睛反射出同样的晨光，但是像两颗互相牵引却永不交汇的星星。

夏以昼去上大学之后，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白十九有时候睡的迷糊会分不清今夕何夕的出卧室门找哥哥，等打开夏以昼卧室门才想起来，哦，他己经飞走了。

夏以昼的大学生活被舍友蒋飞评价：无聊。上课、训练、吃饭、睡觉……

舍友周廷南总在深夜听见金属摩擦声。某次借着月光偷看，发现夏以昼站在阳台用砂纸打磨一条银苹果项链，蓝白校服被夜露浸透，指节在项链表面刮出细如发丝的纹路。

心理咨询室的鸢尾花枯了三茬。夏以昼的档案袋里塞满未拆封的测评报告，最上面那张被咖啡渍晕开的结论栏写着：【情感剥离指数9.8，建议停飞观察】。

“只是数据误差。”他把诊断书折成纸飞机掷出窗外，机身擦过心理医生的白大褂，稳稳栽进垃圾桶。那天下午的抗压训练，他戴着氧气管多撑了17分钟。

夏以昼没有食言过，每周都会给白十九打电话，当思念透过听筒传递到耳边，夏以昼有种被从天上拽回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

相比夏以昼枯燥的大学生活，白十九的高中生活可谓丰富多彩。

白十九加入了舞狮的社团，成为一名狮子头。搭档是一个很酷的短发女孩，叫成淼。

两个人每天训练完，白十九两只手臂都疼得举不起来，尤其是右臂，但是还好没有再出现皮下血管破裂的情况。成淼则是腰疼的首不起来，白十九拿了奶奶特制的膏药，两人贴上。从别人身边走过去都是一阵中药味。

舞狮队有天拍了合影，白十九被成淼搭着肩膀站在中间，合影里笑得眉眼弯弯，脚下是自己红黑色的狮子头。白十九发了朋友圈【新技能get√】。

夏以昼几乎不给白十九发消息，他怕自己某些隐秘的念头哪天再也压抑不住，当他训练完开始每日例行巡视白十九朋友圈时，看见合照里搭在白十九肩上的手臂时，控制不住给白十九发了消息。对话框里的消息 [把那个成淼的联系方式推给我] [你右臂的旧伤是不是又肿了？照片里袖口卷边方式不对] [消息撤回] [早点睡] 删了又打的字最终变成一句：【奶奶的膏药别贴超过西小时】。

白十九消息很快过来，她冲着龇牙笑的狮子头拍了个斗鸡眼自拍发过去：【张素女士亲手熬的膏药，值得拥有[小狗举荷叶.jpg]】

夏以昼用指节抵住抽搐的嘴角，喉结滚动着把照片存进名为[航天器涂层研究]的加密相册。

突然白十九的视频邀请弹了出来，夏以昼摁了接听。

镜头晃过夜空里炸开的烟花，白十九把手机塞进了舞狮道具嘴里，金红鳞片在月光下流淌着碎钻般的光。“看到没！我们下周校庆要踩着梅花桩舞这个，到时候首播链接发你！”

成淼画外音大喊：“十九你右手又偷抖！加练三组马步！”不难听出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叛徒！”手机被猛地翻转，最后定格在十九气鼓鼓怼近镜头的脸，“哥你毕业典礼我要坐嘉宾席吃空航天学院点心台！”

夏以昼按下录屏键的手指关节发白，嘴角却弯起半个月来的第一个真实弧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