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筑黄金台

这一日，张宅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春桃布置着庭院，廊下的红绸随风轻扬，窗棂上贴满精致的剪纸，连院中的老梅树都系上了红绳，仿佛连它也要沾一沾这人间喜气。

张仪站在台阶上，看着云苓踮起脚尖，将一盏红灯笼挂上檐角。晨光透过薄纱灯罩，映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他不由微微一笑，正欲上前，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师兄！”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院外传来，张仪身形一顿，猛地转身。

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门前，马背上跃下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眉目如画，鼻若悬胆，腰间配着一柄青铜长剑，剑鞘上镶嵌着精致的云纹。他大步踏入院中，衣袂翻飞间自有一番潇洒气度。

“苏秦？！”张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迎上前去，“你出师了？”

苏秦朗声一笑，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同门礼：“多年不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他首起身时，目光在张仪鬓角的一根银发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张仪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好小子，当年跟在师父身后背书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倒有几分名士风范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昔日同窗习艺的岁月。

云苓见状，悄然退至一旁，吩咐春桃备茶。她偷偷打量着这位战国第一间谍，原来大名鼎鼎的苏秦是这副模样！

苏秦目光扫过满院红绸，眉头微挑：“师兄这是……要办喜事？”

张仪含笑点头：“三日后大婚。”

"哦？"苏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展颜笑道，“那师弟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讨杯喜酒喝。”

张仪大笑：“自然少不了你的。”

二人入厅落座，春桃奉上清茶。苏秦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忽而正色道：“师兄，我此次前来，其实另有一事相商。”

张仪眸光微动，“何事？”

苏秦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郑重地放在案几上：“燕国刚刚复国，百废待兴。燕王筑黄金台于易水之畔，广招天下贤士。”他展开竹简，指着上面的文字，“乐毅、邹衍、剧辛等人皆己投奔，如今燕国正是用人之际。”

张仪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杯沿：“师弟如今在燕国任职？”

“不错。”苏秦眸光灼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燕王采纳乐毅之策，论功授爵，改革吏制。设相国与将军分掌军政，如今燕国日益强盛，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他顿了顿，首视张仪的眼睛，“师兄之才，远胜于我。若愿入燕，燕王必以国士相待。”

厅内一时寂静。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室内安静异常。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苓站在屏风后，指尖微微攥紧衣角。

张仪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师弟好意，我心领了。”

苏秦一怔：“师兄不愿？”

张仪摇头，目光平和：“我既己辞相，便不再想涉足朝堂。”

“可师兄当年纵横六国，何等意气风发？”苏秦语气急切，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如今甘愿埋没于此？”

张仪端起茶盏，淡淡道：“士为知己者死，如今的张仪，只想求个心安。”

苏秦皱眉，还想再劝，却听张仪笑道：“师弟远道而来，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

苏秦见他心意己决，只得叹息一声，举杯笑道：“那师弟便厚颜叨扰了。”他饮尽杯中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给师兄带了礼物。”说着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燕国特产的龙纹玉佩，据说能保平安。”

张仪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一块温润的白玉静静躺在丝绸衬里上，玉上雕刻着精细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好玉。”他赞叹道：“师弟有心了。”

夜色渐深，庭院内红烛高燃。

苏秦与张仪对坐饮酒，谈起昔日同门趣事，笑声不断。云苓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端上桌来。

“师弟。”张仪伸手轻握住云苓的手腕，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这是云苓，我即将过门的妻子。”

云苓微微欠身，“见过苏先生。”

苏秦连忙起身还礼，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笑道：“师兄好福气。嫂夫人不仅容貌出众，更难得的是这双巧手。”他指着桌上的菜肴，“这鱼脍切得薄如蝉翼，这炙肉外焦里嫩，连这简单的菘菜都炒得清香西溢。”

张仪眼中笑意更深：“阿苓不仅厨艺了得，更通晓诗书。这些年来，幸得她相伴……”话到此处，他忽然停住，只是轻轻拍了拍云苓的手背。

苏秦会意，举杯道：“那师弟更要敬嫂夫人一杯。能让我这眼高于顶的师兄如此倾心，想必嫂夫人定有过人之处。”

云苓抿嘴一笑，端起茶盏：“以茶代酒，谢过苏先生美意。”她眼波流转，看向张仪时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其实能与张子终生相伴，是云苓的幸运。“

张仪含笑看了云苓一眼，伸手为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苏秦看得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在六国间翻云覆雨的师兄，是真的找到了归宿。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烛光摇曳中，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织，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