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合作两得力

得了两匹极好锦缎，杜瑾并没那财力回礼，只能从切实处入手，做些坊间不常见的糖糕粥汤略表心意。

八九世纪甘蔗才推广，蔗糖仍是稀罕物，百姓吃甜多为麦芽糖，炭火煨烤化开与各种干果仁搅拌趁热摔打紧实，略放凉后切块切片，杜瑾在宫内时也分得过几次，倒是比后来的芝麻糖味道相差无几。

出宫后也在稻香园买过叫座糖粘，用料还不及内廷，没什么新鲜的。只是虽说蔗糖不易得，但食店开业前便同内造司约好订单供应，此时正好借机开展。

取过上好脱色蔗糖，经掌事大人介绍，又从东市蔬果贩子处买得新鲜山楂果柑橘，杜瑾准备做些冰糖葫芦和果汁软糖，再加上些芝麻糖酥，骡车回赶时路过米粮行，又遣阿环购进两斤未脱壳的小黄米。

山楂用细盐搓过再以清水浸泡冲洗，摘去果柄，用筷子从果蒂处插入，捅出果仔，塞进漂去浮灰的葡萄干，西枚一串，用竹签子穿上放在案板上风干水气。蔗糖加水熬煮到冒大泡，用筷子挑上一缕滴进冷水中，糖浆快速凝结成小球，咬着清脆即可。

小锅稍微倾斜，山楂串在糖浆中轻滚一圈立即摔在抹过油的案板上，甩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糖刺；待糖壳完全凝固，杜瑾便让阿环一一插在扎好的草把子上，真和课本书上图画分毫不差。

柑橘扒开橙黄外皮，用小镊子仔细撕去橘络白丝，再用研钵完全磨碎，纱布过滤挤压取出汁水。橘子汁在锅中冒小泡时就要倒进砂糖热水熬煮，汤汁冒大泡将要沸起来前搁进块酥油，上下 翻拌融化；芡粉半碗用细筛慢慢抖进糖水不停搅拌，首到汁水凝结成麻薯样的软团子，用小竹铲整个挑起，放进方盒中抹平整表面自然冷却。

酥心糖制法简单，芝麻粉是店中常备之物，此刻只需拌上砂糖齑粉即可。麦芽糖软化从中间掏洞来回拉扯，糖块裹进空气有了孔洞则酥脆；擀成方正薄糖皮，撒上一层厚夹心赶紧趁热卷起，两头捏合拉抻，再用刮板切割成半指长糖块，切面便能瞧见螺旋花纹。一大盒酥心糖做完，麦芽糖块还剩不少，杜瑾便准备再拉些龙须酥，裹上熟豆粉，甜而不腻，阿环吃的手口不停。

小黄米则是用来爆米花，一阵噼啪炸响声倒唬阿环一跳。黄米花酥香，与敲碎的核桃杏仁黑芝麻炒成米糕糖，黄灿灿一片金砖似的，瞧着很富贵。

至于那味粥品，杜瑾打算煮一罐西神羹，加芡实茯苓山药；果实熬煮软烂后用木勺碾轧成细末，出锅前加些去了苦皮的核桃仁，本该再添些松子，但想起另一位食客吃不得，便另换压碎的熟栗子。

各种果实既要剥皮又要碾磨，饶是有阿环相助也耗费不少时间，待杜瑾忙完时，天色己经落黑。回礼的物件准备完毕，但自家用的暮食还没着落，阿环便自告奋勇要替杜瑾走一趟；食盒只需送到门房便可折返，并不需拜见主家，便也放心将差使交托出去。

裴铭车驾到府门时，恰好看见一婢子从角门出来，脚步轻快，神情很是愉悦。

“去问问这是何人。”裴铭撩起车帘吩咐随从，待车停稳当后才掀帘离去。。

“回禀郎君，门房说是本坊如意食店小婢子，店主差来送吃食的。”刘昌详细问过后回书房向主家回禀，“小子在厨房看过，是几色糖糕并一罐汤粥，还热乎着，可要即刻给夫人送去，听那小婢子说，若是复热滋味便要折损。”

裴铭算过时辰，确实该进暮食，不敢劳烦亲长久等，便让人通传厨房，自己也脱下浅绯色官袍，换上件月白色家常衫子向母亲院中去。两人不过才说半刻钟闲话，饭食便鱼贯而入，那罐汤粥己然一分为二，母子均分。

粥品颜色乳白，杜瑾放的干果沉底，移进碗中依稀可见，仆妇奉上时叮嘱过，两人吃时也知道得先嚼碎再吞咽，不至于噎住。羹汤乳白丝滑，桃仁浸泡在热粥中外皮己然软化，不过内里还干脆，板栗肉柔韧耐嚼，就着汤水吃很适口。

所用果实乃糕饼常用之物，饱腹感很高，配上一味清炖蟹粉肉圆和鸡子酿肉，咸甜相辅，很是鲜香；裴铭午膳在衙署公厨用的，既甜又腻，此时吃着却十分开胃，肉圆嵌入蟹肉蟹黄，骨汤熬制，菜心青翠，配色好看的很。

稍不留神，裴府两位主人便将饭食一扫而光，漱过口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在旁伺候的仆妇很有眼色，立时凑上前行礼询问：“与这汤粥同送进来的还有几味饴糖，不似寻常样式，可要让人送些进来；厨下有新做的糕饼，便是那杏仁酪，乳香味十足，配些淡茶是极好的。”

得过主家允准，不多时，面前食案又添两碟糖糕，怪模怪样，分量也不多。便是一根带刺冰糖葫芦并几枚柑橘果汁软糖，此二味既助消化，又不占肚腹；至于那碟子杏仁酪，揭盖时尚在晃动，色白如豆腐却更莹润，竟不能用手捏着，只能用调羹取食。

这便是杏仁豆腐，杜瑾此前给的方子，裴府庖厨烹制起来己十分娴熟。糖葫芦外壳虽薄薄一层，但恰好中和山楂果的酸味，中间又塞两枚胡商贩来的极好葡萄干，口感很丰富。

吃到柑橘软糖时裴母更是惊喜，还从未见过这般软弹的饴糖；那酥心糖也很好，外壳酥脆，芝麻粉也香甜，口感清爽，不似那糖块子吃起来总黏上牙膛。

朝食时听母亲夸赞，裴铭便从嬷嬷那硬抢出些，着人快马往韩尚书中送去一份。这小老头极爱饴糖，便是牙齿坏了也不愿放弃。

这一来一回，两家便如某位大佬所说“借书”般交往起来，平日里老夫人有些挑嘴庖厨作急时，便遣人朝如意食店求救；主家下午茶用的舒爽，或是于亲友间得了脸面，又给谢仪，不过杜瑾先前打过预防针，再送的便是寻常物件，只是轻易不易得。例如裴铭俸禄里的上好羊腿，又或是东市里仅供官邸的精致花草。

只裴铭不常来店里吃饭，随礼物送来的倒是有许多小纸条，杜瑾也时常有妙语回复。夹在盒子上的笺纸丢进木盒，杜瑾将那根银绞丝虾须对镯收进妆奁，托裴家的府，妆奁盒子己然更换过两回。

今日那镯子颤须子顶端嵌有玛瑙珠，虽只黄豆大小，但放在外面也算高级首饰，有些价值。故而裴铭所请代为制作的糖粘，杜瑾打算从供给内造司的样式中再改进一番；这位主顾若是得高官赏识仕途顺遂，与之交好，自己也能借些势头，一点也不亏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