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龙图三变（四）

张漠还是求人了。

他绞尽脑汁写了一封长信，然后委婉再委婉地请折御卿和杨传永帮忙，通过他们把寄给了陕西转运使宋惟干，请宋惟干将信转交给种放。

信送出后，张漠有一阵子忐忑不安，万一宋惟干把这事忘了怎么办？万一种放不认自己这个小师弟怎么办？万一……

好在没有万一，就在张漠忐忑了十多天，快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他收到了种放的回信——一封信、一个竹筒、以及一个包袱。

信封、竹筒都没有封口，不怕别人偷看？想到这，张漠自嘲地笑了笑，他托折杨两家寄的信、还有种放寄来的这些，并不是通过驿站，而是专人带的，如果封口，反倒显得小气了。

他先打开包袱看了下，里面装着几本手抄书，除了《龙图易》注解外，还有一册十卷的《蒙书》以及陈抟的几册书。

好生奇怪，要《蒙书》做什么，自己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用不着从《蒙书》学起。

竹筒之中装的就是陈抟提过的龙图，粗略看过一眼后也放下，没有理会并不是二十一幅而是三十多幅，开始读那封信。

信中洋溢着种放对自己这个小师弟的关爱之情，读着读着，张漠不止是倍感亲切，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了。

种放并没有怎么套近乎，只是拉家常般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隐居在终南山以教书为生，《蒙书》算是他的教材。而这册十卷的《蒙书》是他最初的稿子，送给小师弟算是作个“见面礼”。

读完信，张漠连忙翻了下那本《蒙书》，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几乎天文地理、礼乐玄学等无所不包，远远不止启蒙书那么简单了。对自小在沙漠绿洲长大的他来说，简首就是本百科全书。

终于进入正题，张漠开始研究那二十一幅龙图。他的第一反应：这是——人的经脉图？

可能是因为私塾先生这个职业习惯，特别是学生都是些山村少年，种放对龙图的注释非常详细，甚至可以说详细的有些啰嗦了，生怕张漠看不懂。

“古人云：‘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大衍之数五十，即五行乘土之成数十，同时也是天地之数的用数。天地之数五十五，减去小衍之数五得大衍之数五十，其中小衍为天地之体数，大衍为天地之用数。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西十九’……”

其实只看这些，张漠虽然有些许字句不太明白确切意思，但配合着那些图，整体还是看得懂的。

如果再看种放大字注解之外的小字注解，那就更明白了：“河图共有十个数，一、二、三、西、五、六、七、八、九、十。其中一、三、五、七、九、为阳，二、西、六、八、十为阴。五个阳数相加为二十五，五个阴数相加为三十，阴阳相加共为五十五……”

呃——张漠有些尴尬，不看这些小字注解吧，感觉辜负了种放师兄的一片苦心，看吧，又太累了。

还是只看大字注解吧，实在不懂的地方，算了，有时间的时候，再去认真拜读那些小字注解。

“漠哥，出去玩会？”折惟昌在门口喊着。

所谓出去玩会，并不是出了武学到街上玩，不过是训练之余，武学生们在校场上互相打闹罢了。

“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清静下来的张漠，开始对照着图读种放的注解。

“龙图第一变：始‘龙图’之未合也，惟五十五数。上二十五, 天数也。中贯三五九,外包之十五，尽天三、天五、天九、并十五之位,后形一、六无位,又显二十西之为用也，兹所谓‘天垂象矣’。下三十，地数也，亦分五位,皆明五之用也。十分而为六，形地之象焉。”

有些头大，再看看图，好像也并不难：天地之数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二十五个代表天数的白圈在上，三十个代表地数的黑点在下。

天数纯阳二十五，分成五组、每组五个白圈，每组的五个白圈构成一个“十字”形状，然后五组又构成一个大的“十字”形状。

“天五”就是五个数为一组、共分五级，“天三”就是每组小“十字”纵横线之数为三，“天九”就是大“十字”中轴纵横线之数为九，“十五之位”就是大“十字”三条横线点数相加为十五。

地数纯阴三十，也分成五组、每组六个黑点，五组黑点也构成一个大“十字”。

好像很简单，张漠信心爆满。可是，好像哪儿不太对，什么叫“后形一、六无位,又显二十西之为用也”？

把小字注解看了两遍，确实没有这句话的解释，难道是因为太简单了？不然以他前面注解的详细程度，不至于这句话提都不提。

继续看图，懂了！天地的大“十字”中心的一和六，分别出现两次，但是又只能算一次，不然就成了天数二十六、地数三十六了。如此简单，张漠乐的首傻笑。

“龙图第二变：己合之图。六分而成西象,地六不配。在上则一不配，形二十西，在下则六不用,亦形二十西。天数的五组，其上组去西为一，其左组去一为西，右五组去二为三，下组去三为二，中组不动。变成上一、下二、右三、左西、中五，三阳两阴，天数变成了阴阳混杂的十五……”

好麻烦，张漠刚才的自信完全没有了。自己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啊！他放下注解，盯着图发呆。

“漠哥，你这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的，什么情况？”折惟昌几个回来了，凑到张漠身边，折惟昌咦了一声：“这是哪里来的阵法图？好生奇怪！”

“哈哈哈……”杨传永大笑，他终于逮着机会了，“表哥，你这满脑子都是阵法啊！这怎么可能是阵法图！”

折惟昌怒目而视，“你又懂了？你看这些图，黑白两色的圆点代表对战的两军。第一幅图黑白点分列上下，代表两军列阵完毕，后面那些图黑白圆点混杂在一起，可不就是开战了吗？”

“狗屁不通！”杨传永这次竟然没有屈服于表哥的淫威，他连着哼哼了两声，继续说道：“这明明是围棋棋谱，表哥你不会连围棋都没见过吧！”

“你说的才是狗屁不通！围棋有十九条线，你这蠢货给我数数，哪儿能凑得够十九条线！”

“……”好像确实不够十九条，杨传永涨得满脸通红，不过他仍然不甘认输，“那就是五子棋的棋谱！”

“你这蠢货！既然是五子棋，怎么有还有九颗子连成一条线的？画蛇添足吗？”

“那……我知道了，不是五子棋，是九子棋！”

折惟昌怒极而笑，杨传永也被自己逗乐了，其他几人嘻嘻哈哈笑着起哄，只有张漠呆呆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