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明月小楼

华夏特别是华夏的北方，有很多类似于十里堡、二十里堡、三十里堡……之类名字的乡镇，当然，这些乡镇名字中的多少里，一般都是与县城的距离。

而张漠来的这个二十里堡，二十里却不是离某个县城的距离，大概是离华山的距离吧。

二十里堡很小，规模甚至还没有华山派的建筑群大，镇子里的居民不过西五百户人家。但由于是通往华山的必经之路，倒是有几家像模像样的酒楼、商铺，修建通往华山的那条官道两边，与当地的民居杂处。

这么小的镇子，即使街道——或者说官道穿过镇子的那段有些狭长，张漠还是在踏入二十里堡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明月楼——它太显眼了。明月楼那三层的建筑，高耸在平房堆里，真正是鹤立鸡群。

“打尖还是住店？”

把马儿拴好，张漠背着那柄有缺损的唐刀，刚踏进明月楼，一名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找人。”张漠有些窘迫，他感觉店小二的目光好像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找的人姓字名谁？”店小二依旧满脸热情。

“陈踏法。”

“陈踏法？”店小二小声重复着，“小哥稍等下。”说着跑到柜上，翻看了下文簿，然后又和另一名店小二嘀咕一阵。

这才返转回来，“小哥，没有你要找的陈踏法，我家店里没这人，住店的也没有唤作陈踏法的。”

“哦哦！”张漠有些慌乱，大概是先生的后事还没处理完吧，可是自己该怎么办，不能再回去找师父，也不好再去禁谷。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能不能在贵店先住下？”

“当然可以！欢迎欢迎！”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是做什么的啊，哪有客人要住店还不让住的。

“这边请！”店小二把张漠引到柜边，冲另一名店小二说道，“给这位小哥登记下，住店。”

一首在柜上的那名店小二熟练地拿起笔、翻开文簿，“小哥，凭由借看一下。”

张漠目瞪口呆，“什么……是‘凭由’？”

从小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沙漠绿洲，就是进入中原，路上的一切也是师父包办完了的，现在他才发现住店还要什么凭由。

“……”两名店小二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小哥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他们打量着张漠，一身麻布衣服、脚穿芒鞋，背后还背着一柄不知道是刀还是剑的武器，乳臭未干，不太可能是契丹或党项的细作，更不可能是什么江洋大盗，大概是为情私奔、或者妄想仗剑走天涯的毛头小子。

“不是！不是！我是来找陈踏法的，他是我师兄，可是他不在！”张漠有些慌乱地答着，“能不能让我先住几天，等我二……等我师兄来了……”

“对不住了！”店小二的脸色不善，指了指大门，“小哥还是请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或者睡大街也行。”

“两位哥哥，通融一下，我……”

“你这小子废什么话啊！”一名店小二不耐烦了，嘴里的小哥也变成了小子，“没有凭由肯定不能住店，不然官府怪罪下来，我们买卖还做不做啊！”

说着，两名店小二简首是在把张漠往外推了。就在张漠不知所措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下面怎么回事？在吵什么呢？”

“掌柜的，”两名店小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恭敬地回答道：“这小……这小哥想住店，可是没有凭由。”

掌柜的哦了一声，说道：“好生劝他出去就是了，不要动粗。”

“是！是！是！”店小二连忙应着，转头对张漠说道：“没有凭由不能住店，这是官府定的规矩的，小哥也别为难我们！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个陈什么法在别处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漠也不好在死皮赖脸的纠缠下去，转身往外走去。

“那位小哥等等！”二楼的掌柜正准备回房，突然又转了回来，冲张漠喊道：“你说你找谁？”

“陈踏法。”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师弟。”

“师弟？！小哥贵姓？”

“我叫张漠。”

“姓张？”掌柜居高临下盯着张漠看，思虑再三，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铁牛，你带这位小哥到后院去安顿一下。”

“好的，掌柜。”那个被掌柜唤作铁牛的店小二换回一副笑脸，带着张漠往后院去了。

掌柜的回到房间，向正在噼噼啪啪打着算盘的账房先生问道：“吴兄，陈真人有几个姓张的师弟？”

“姓张的？一个啊！”账房先生头都没抬，依旧在打着算盘，“范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可是刚刚店里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哥，自称是陈真人的师弟，叫什么张漠！”范掌柜眉头紧锁，“难道是希夷先生新收的弟子？”

“不太可能！”账房先生抬起了头，可手里的动作还是没停，噼啪声依旧，“希夷先生选徒何其严格，听陈真人说，那个人被逐后，希夷先生己经不再收徒了。何况前些日子先生坐化，如果那人是他的弟子，这时应该在华山才是！”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范兄确定不是哪方派来的细作？”

范掌柜摇头：“不太可能，毫无内力，而且看起来是第一次出门的样子，找细作不会找这么个人。”

“那大概是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了。”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陈真人名满天下，虽说一个毛头小子知道陈真人的名讳有些蹊跷，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后来想了想，他一个毛头小子不可能跑到明月楼来找陈真人。”

算盘的噼啪声停了，账房先生也皱起了眉头，“别绕了！范兄准备怎么处理？”

“没想好，我先让人把他安置到后院了。这种事宁肯信其有！”范掌柜又问道：“关于陈真人什么时候下山，吴兄有没有最新消息？”

算盘的噼啪声再次响起，账房先生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你是掌柜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吴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谁不知道你才是负责消息情报的。”

“话虽如此，但每次有情报，我可都是第一时间禀报了范掌柜您的！”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吴兄你是不是太……”

“太什么？你我各司其职，你虽是掌柜，但吴某并无过错。”

范掌柜弯腰施礼，说道：“是范某唐突了，请吴兄不要见怪。”

账房先生再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了一礼，“范兄客气了，吴某也太过无礼！只是，掌柜的准备怎么安置那位张小哥，为什么让他住到后院而不是让他住进店里，他没钱吗？”

“不是钱的事，他没有凭由。”

“那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没钱！一个毛头小子，吃得了几颗米，让他住几天就是了，还要钱？！”

“说得轻巧！”账房先生翻着白眼，“我们这明月楼年年亏损，感情你不管钱是吧！”

“怎么会亏钱？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不是生意挺好嘛！”

“一年有生意的时间也就那俩月，范大掌柜，你现在去店里转一圈看看，有几个客人！”

“可是，万一他真的是陈真人的师弟……”

“陈真人来了不也是交了钱的吗？”

“……”

掌柜和账房先生商量的结果是：刚被铁牛带到范掌柜私人客房的张漠，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请”到了店小二们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