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阳关三叠

先生是死了还是飞升了？如果先生都会死，那师父以后也会死吧？

张漠脑子里乱的很，他晕晕乎乎地看着几位师兄忙活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陈踏法走过来轻声说道：“七弟，你不是该去找你师父吗？”

“哦哦！”张漠应着，却还站那没动。

“等你那边事情了了，不用再回这里，到华山脚下二十里堡的明月楼找我，到时我们一起去东京。”

“好！”

“去吧！”

“嗯！”

张漠晕乎乎地和几位刚认识没多久的师兄告别，晕乎乎地出了禁谷，再晕乎乎地往莲花台而去。

送走华剑羽之后，楚天遥一首在想该怎么应对那件事，从华剑羽刚才的话来看，估计是没法再拖下去了。

正苦苦想着，突然听到了张漠那熟悉的脚步声，干脆走到洞口等着。

过了一会，就看到张漠行尸走肉般的走来，他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漠儿怎么来了？怎么失魂落魄的，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终于再次见到师父，张漠不再晕乎乎的了，但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突然，“咦？！师父，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

楚天遥不解，他闭关三年，饮食之类都是专门有人按时放在洞口。除了张漠来见过自己一两次，还有华剑羽刚刚来了一次，他谁也没见过。

难道是有些秃顶了？楚天遥想到，怪不得刚才华剑羽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张漠生怕自己看错，凑近了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果然，头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片雪白，而是一大半都变回了黑色。他高兴地说道：“师父的头发有一半变黑了！”

听到张漠的话，楚天遥的手刚触到头顶，又放了下来。多大点事，还以为秃顶了呢！白发还是黑发，他倒是无所谓。

“漠儿坐下说，”楚天遥拉着张漠的手，在蒲团上坐下，“你刚刚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生……先生坐化了。”

“哦？！”楚天遥皱眉，不对啊！当年丐帮帮主杨洪升死的时候，自己远在西域，心中都若有所感。现在自己和陈抟同在华山，怎么会全无感应。

但是张漠又不会说谎，特别是这种事情。除非……张漠按自己看到的说的“实话”。

“对了，先生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师父。”张漠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恭敬地递给师父。

果然！楚天遥看完信后，脸上浮起了微笑。瞄了一眼张漠，双手轻轻一搓，那封信化为粉末。

“先生还向你交待什么了？”

“就是之前说过的，让我去趟东京。”张漠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二哥要说等到这边的事情了了，让我到山下的二十里堡去找他。”

“二哥？哦，是不是陈踏法？”

“师父认识二哥？”

“不认识，有所耳闻罢了。不过既然是希夷先生的弟子，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嗯。”张漠再次变得失魂落魄，师父没什么要交待的了吗，难道就这样分别，随二哥去东京了？

看着这三年来长高了不少的张漠，楚天遥也有些伤感。自己徒弟心里想些什么，他清楚的很，但是雏鹰总要学会自己飞的。

“漠儿，先生那边的后事估计还要个几日，你就先在这洞里住一段时间吧。师父最近悟出了一套剑……刀法，这几日传授于你。”

“太好了！”张漠高兴地手舞足蹈，三年了，总共就见了师父那么两三次，每次又都是匆匆而别，现在终于又可以黏着师父了。

“学功夫的时候可不许偷懒！”

“师父放心，绝对不会！”

楚天遥所谓的“一套”刀法，其实只有三招，不过首劈、横扫、上撩。

但这寥寥三招，以张漠的聪慧强记，也足足学了三天（这三天可是包括了他梦中难以估量的时间）。因为楚天遥每次演示的时候，这三招都有着轻微而又精妙的变化。

用楚天遥的话说：

正如琴歌《阳关三叠》，每次叠唱除原诗外，再加入由原诗变化发展而来的词句，变化无穷。

此刀法名“阳关三叠”，除了基础的首劈、横扫、上撩三招，后面可以衍生出无数种变化，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再辅以一定的内力，“阳关三叠”一旦施展，会如同江水般滔滔不绝，一浪强过一浪。

师父所说的是很厉害，可是却苦了张漠。既要学得扎实、每招一丝不苟，又要为后面的变化留下足够的空间。

张漠只有白天记住招式，晚上利用龙眠术不断的重复再重复的练习。饶是如此，他也不过是勉强掌握了这三招的外形，至于内在，要么力度不够，达不到基本的要求；要么过犹不及、力度用死了，导致后面无法变招。

三天后的清晨，楚天遥对刚刚练完刀、正汗流浃背的张漠说道：

“暂时先这样吧。虽说只是勉强掌握了外形，但也难为你了！”

张漠惶恐道：“弟子愚笨，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谁说我徒弟愚笨了，某整整一甲子的酝酿，三年的苦思，由剑入刀，才创出了这三招。你短短时间就能掌握到这个地步，非常不错了！”

“可是我这三招有其形而无其意，不过是空有外表罢了。”张漠汗颜，何止三天，在梦中三年、三十年都不止。

“修习一门技艺，不止全靠天赋，还要靠阅历。有些现在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很多时候欲速则不达，你的基础还算扎实，慢慢来，什么时候阅历够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嗯。”

张漠答应着，没搞懂师父说的基础什么意思，这三天天的基础？但是师父说的欲速则不达，和先生说的“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你要是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了。”意思好像差不多。

只是——就那样放任自然吗？今天就要离开师父下山了，没有师父在身边随时指导，自己能不能在下次见到师父时真正学会“阳关三叠”？

“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楚天遥大喝：“漠儿切记！修行万万不能贪功冒进！否则邪念入侵，轻则修为受损，重则走火入魔，沦入魔道！”

仿佛当头棒喝，张漠全身一震，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太过在意师父对自己的看法了，甚至在师父让自己放任自然的时候，自己还在执迷。

“东京汴梁后，有空的话，就去拜访下不空和尚，毕竟他于你有赠书之缘。去吧！到你我师徒后会有期！”

“嗯！”

“还有，如果陈踏法这次顺利，他有可能会短期内再返回华山。你就先别回来了，让陈踏法帮你在哪里安顿下来也好，留在大相国寺玩也好，随你的意。但是有一点，你可别当了和尚。”

张漠晕乎乎的，师父这是不要我了？

楚天遥一会想起来又再说一件事，但他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师徒两人依依不舍的送别，张漠再次流泪。说起来，他今天哭了两次，上次哭好像还是父亲病逝的时候。

再次见到了华疏影，虽然都在华山派，但两人快一年没见面了。

十二岁的华疏影己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那两颗雾气蒙蒙的眼睛里有一丝忧郁，更让她显得楚楚动人。只有头顶乌黑亮丽的两个总角，还透露出些许孩童的个性。

华疏影掐着自己的衣角，低头轻声问道：“好久不见……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那个，我要下山去了，来和你道个别！”

“哦！去哪里？”

“东京。”

“哦！”

两人不言不语站立了许久，张漠终于转身走了，走出很远之后，华疏影望着他背影大声喊道：

“张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