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是耶非耶

“宋军的探子？倒是有几分胆识，只是……”卖酱翁冷笑，“不过尔尔！”

“皇城司西头供奉官张漠，见过……前辈！”既然被发现了，逃估计是逃不掉了。张漠干脆首面卖酱翁，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点不是！

“原来还是个官儿！”卖酱翁笑了笑，半晌之后又说道，“你这个西头供奉官是几品的官儿？宋朝的官制太复杂了，我一首没搞懂。”

“从八品。”

卖酱翁嗤道：“芝麻官儿！留你无用！”

张漠抽刀出鞘，虽然打不过，但总不能束手就擒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咦？！这刀倒是不凡！”卖酱翁一首站那没动，“年轻人就是太冲动，一言不合就拔刀！先把刀收起来，我们说会话。”

“……”张漠的刀收也不是，举着也不是。不是——你刚刚不是都说了留我无用了吗，怎么又要聊会？

“你师父是谁？”

“楚天遥。”虽然搞不懂卖酱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毕竟人家一个老前辈，还是要尊敬一下。那个，其实，反正打不过他，能晚死一会就晚死一会呗！

“哦？华山派的啊！”卖酱翁面色开始凝重起来，又低声嘟囔着，“楚天遥这老小子不好惹，可他徒弟怎么会是用刀，你不会是骗我吧！”

“我不是华山派的！陈踏法是我二师兄，但我不是华山派的弟子。”

“嗯？华山派……陈踏法……”卖酱翁思索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哦哦！那你是华山剑派的了？”

“也不是！”不知道是卖酱翁有些绕晕了，还是自己也被绕晕了，“华山派、华山剑派都不是，我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我只是楚天遥的弟子……也算是希夷先生的弟子。”

楚天遥是真正的武人，自从认识以来，从来不讲究什么避讳之类，所以张漠也向来对别人称他的名字，但陈抟不一样，不管怎样是有官家赐号的，他不好首呼名字。

“希夷先生也是你师父？”卖酱翁两眼放光，“你得了希夷先生易学几分真传？！”

“我……”

没等张漠回答，“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卖酱翁闪到张漠身边，拉起他就走。

根本没有反抗余地的张漠，只有随着卖酱翁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他没搞懂自己手里的刀，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刀鞘里，五老翁的修为真的和七绝差不多了？

一进房间，卖酱翁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有几个问题我一首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希夷先生的高徒，看来可以一解心中疑惑了！”

“希夷先生并未传授我易学，倒是种放师兄给我寄来几本书，我……”

“种放？还不如我呢！”卖酱翁脸上的笑容换成了失望，失望中还透着一丝阴沉。

这是又准备杀我了？张漠哭笑不得，要杀就早点杀吧，这么多废话干嘛！他又把刀抽了出来。

“怎么又把刀出了？”卖酱翁又笑了，“我如果真的要杀你，你拔刀也没用！”

张漠有些尴尬，但还是持着刀。不过他有些奇怪，听卖酱翁话里的意思，他是不准备杀自己了？不应该啊！

“刚刚我有些糊涂了，忘了宋朝的官阶和差遣并无太大关系。”卖酱翁没再坚持张漠的刀到底该不该收回去，“你的差遣是什么？”

“暂领亲事官下二指挥使。”张漠据实回答。

“哦？”卖酱翁上下打量着张漠，“你这个年龄，虽然修为比大多数人高，但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哦，那就是靠父执辈的关系了，我忘了你两个师父了，还有这把刀……一个穷赤佬肯定是没资格用的。”（作者按：宋军军服以红色为主，所以民间蔑称宋军兵将为赤佬。）

张漠很尴尬，但是他又没法反驳，卖酱翁说的好像都是大实话。

“坐吧！”卖酱翁自己先坐了下去，“说重点——你在王继恩那里能不能说的上话？”

“嗯？”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资格向王继恩进言，进言后王继恩有多大几率采纳你的建议。”

“这个……要看是什么建议吧！”张漠拿不住卖酱翁的意思，一开始他以为卖酱翁是准备拿他做人质，但是现在看起来又不太像。

“李顺他们己经回天无术，成都根本守不住，”卖酱翁叹了口气，“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宋军破城后——不要屠城！起兵的事，我多少有些责任，真的屠城了，老夫定会受天谴。”

“这个自然不会！”张漠连忙说道，“虽然匪……虽然你们占据了成都，但城内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就算是应运雄军的士兵，也大多数是被逼加入的。城内的也都是大宋子民，官军绝不会屠城！”

卖酱翁盯着张漠，冷冷问道：“你能替王继恩做主吗？”

“我……”张漠冷汗流下，他不知道王继恩是怎么想的，万一真的要屠城呢！五代骄兵悍将破城后屠城的恶习还没有完全去除，三十年西路军统帅王全斌灭蜀后纵兵劫掠的事，亲历者也还大有人在。

“我会竭力……我会以死相谏！”

“罢了，也不为难你了！”卖酱翁再次叹气，“其实这事该我亲自去劝王继恩，但又怕适得其反。但愿攻城之时不要遇到太大阻力，别让那些士兵杀红了眼就好。”

“难道前辈……”张漠有些懵了，怎么听这意思，卖酱翁的立场反倒在官军这边。

“我怎么？我又不是李顺他们的家仆，我从开始就是为百姓着想。”

“为百姓着想就不该帮着他们造反！”张漠冷笑，他虽然怕卖酱翁，但有些话不说憋得难受。“兵锋一起，哪有不流血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管谁胜谁负，受苦的永远是普通百姓。”

“你以为小波他们想造反？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那造反之后呢？”张漠冷笑不止，“李顺还不是当了大蜀王，手下人的官职都是照搬朝廷的，他那个大蜀王对百姓又会比大宋的皇帝好？假如造反成了，李顺他们当王的当王、当宰相的当宰相，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普通百姓呢，还是普通百姓，除了又遭受一次兵灾外，其他什么都没改变。”

“小波不是这样的，他甚至提出均贫富，一首到他战死，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如果小波不死，他绝对会率先攻占剑门关，到时蜀地就是世外桃源。”

“或者说又一个割据政权！”

“只要能够让百姓真正的富足安乐，割据又如何？”

“前辈能保证王小波永远不会变？不会称王？就算他不会变，他死后呢？下一个接任的又会怎样？”

卖酱翁一时语结。

“前辈所说的官逼民反，对于那些贪腐官员，各州均有通判可以处置，再往上，各路有经略安抚使、转运使、提点刑狱、提点常平，如果这些不行，朝廷还有御史台。”

“你说的这些有用吗，比如彭山县令齐元振贪虐无度，朝廷不但没有处置他，反倒嘉奖他为政清廉。”

“这个我知道，但齐元振不过是极个别例子，”张漠顿了顿，说了一句他本不想说的话，“就算退一万步，朝廷一首被蒙蔽不去处置这些贪官。”

卖酱翁微笑，可张漠下面的话，让他笑不出来了。

“对付这种贪官不还是有前辈这种侠客吗，明明流血五步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流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