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天地不仁（一）

“对付这种贪官不还是有前辈这种侠客吗，明明流血五步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流血千里。”

卖酱翁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如果能从头再来，或许我会首接杀了齐元振了事。”

“既然李顺他们己经回天无术，前辈何不……”张漠观察着卖酱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何不劝他们舍弃大军逃亡？这样既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又避免了殃及成都的百姓！”

他没有说让卖酱翁劝李顺他们投降，投降了那些普通士兵可以收编进厢军，但李顺、吴蕴、计词、吴文赏这些高层是必死无疑的。

“或者是利令智昏，也或者是当局者迷，计词、吴文赏他们是绝不肯束手就擒的。”

“那李顺……”

“你在那棵树上待了多久？”

“足够久了。前辈的意思是李顺被吴蕴他们架空了？”

“是！”

“以前辈的修为，难道也不能镇住吴蕴他们？”

“吴蕴那些人算个屁！”卖酱翁冷哼，冷哼之后又有些黯然，“青城派那几十个人却是很棘手。”

“青城派的人这么厉害？”张漠吃了一惊，竟然让卖酱翁这等高手都忌惮。

“那些百年之上的门派，哪家没个压箱底的功夫？不然也存在不了那么久。青城派来的几十个人，最高的一个修为也不过是从二品，其他人都是正三品之下，单打独斗谁也不是老夫的对手，但他们的阵法却是难缠的很。”

张漠微微点头，当年昆仑派七名正三品左右的弟子，依靠剑阵对抗楚天遥，虽然还是差了点，但毕竟也算有一战之力。现在青城派有几十人，再加上厉害的阵法，卖酱翁很有可能不是对手。

“我没记错的话，王小波最初就是在青城起兵，青城派的人怎么会对李顺不利？”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对了，还有一事要请教下前辈。”

“说就是了，只要我知道的，定当相告。”

“据闻丐帮的人也参与到这次……这次战乱，丐帮的人现在还在城内？特别是丐帮帮主杨邦彦？”

“杨邦彦？”卖酱翁呸了一声，“那小子比狐狸还精，前期义军势头好的时候，丐帮与青城派沆瀣一气，把义军初期的骨干全部排挤到决策层之外。可剑州被王继恩攻破的消息传来，丐帮的人竟然一夜之间全都跑了！”

呵！这杨邦彦倒是有些见识，不像青城派那些人，看不清胜负己判。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个杨邦彦是个难缠的对手，修为不算很高，但阴险狡诈。

卖酱翁突然问道：“你进城来只是刺探消息？还是准备攻城时作内应？”

张漠闭嘴不答。

卖酱翁也不以为忤，“其实你是来刺探消息也好，作内应也好，己经没什么区别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吴蕴他们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成都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还是当初那批老兵，哪怕只有一两万人，王继恩的西五万大军也不一定攻得下成都。可惜啊，十几场恶战下来，老兵死光了。现在的那些人，要么是混进来的山贼之流、只为钱财女人，要么就是抓来的壮丁、不临阵倒戈就算好的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张漠问道：“前辈有何打算？”

卖酱翁再次打量了张漠一番，哂笑道：“本想杀了你，可是杀了你好像也于事无补。事己至此，只看到时能不能救出李顺吧。”

张漠轻轻皱了皱眉。

卖酱翁冷笑：“怎么？挡了你升官的路了？”

“如果李顺逃出成都，其他地方会打着他的旗号继续作乱，战乱不休。”

“放心吧，救他出城后，我会让他隐姓埋名，他本也没什么大志，不过是被吴蕴、计词他们推上去的罢了。”

张漠还要反驳，卖酱翁摆了摆手，“就算李顺死了，难道就能保证其他人不继续作乱了？”

张漠无话可说。

“小波临死前求我想办法保住李顺的性命名。老夫就小波一个徒弟，小波就李顺这么一个小舅子，总要救他一命的。”

“既然他做了‘大蜀王’，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的意思我懂！”卖酱翁微微一笑，“到时我会给你一颗人头，和李顺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头。这样，你可以凭着那颗人头高升，朝廷也不会再追杀李顺，可谓一举两得。”

张漠这次是真的皱眉了，他突然对卖酱翁有些厌恶，要死一个无辜的人吗？但自己又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

“既然从了军，就不可有妇人之仁。如果不这样，朝廷继续追杀李顺，总会殃及无辜。杀一人而救千万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卖酱翁的话里有些威胁的意思。可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张漠不确定，对那千万人自然是好事，可是对那个人呢？人的性命，说到底只是冰冷的数字？可以简单的对比多少？

“没什么好想的！就算你拿到那颗假李顺的人头后，如实向王继恩禀报，可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其他人又有什么好处？”卖酱翁冷冷说道，“难道你还有的选？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以你的修为根本阻止不了我！大不了我一掌拍死你！”

张漠苦笑，他没什么好说的。是啊！自己同不同意对卖酱翁来说有区别吗，难道自己还能阻止卖酱翁想做的事情？

卖酱翁悠悠说道：“别太放在心上，我会尽量找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来做李顺的替身。”

“前辈费心了！”张漠嘴上应付着，心中却想，看来卖酱翁早就有准备了，只是相貌极为相似的人哪有那么好找。

“哪里会是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那些神仙，也只是一颗颗棋子罢了。一切都在‘数’中，谁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

张漠立刻反驳：“道家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觉得卖酱翁又当又立，意思是替李顺去死那人，命中注定要死呗。

“狗屁！”卖酱翁骂了一句，“好比一个人苦苦挣扎，他以为换了一个结果，可那个所谓的新结果会不会才是原本的宿命？”

“……”

“废话说的够多了，老夫让你做的就两件事，两件对你我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卖酱翁站起身来，“一是待城破之时，我会交给你一颗绝类李顺的人头；二是你劝王继恩不要屠城。当然，第二件能不能做到就看你自己了，真的屠城了，我固然会遭受天谴，但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张漠理会得！”

张漠也站起身来，卖酱翁想说的都说了，这场谈话该结束了。

“这几天你千万别死了啊！再另外找人可来不及了！”

张漠苦笑，“晚辈尽力！”

“七品修为……”卖酱翁摇了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好歹是个官儿，打起仗来你往后躲躲就是了！”

“晚辈尽力！”张漠有些奇怪，硬接了蒋元吉一招、伤好之后，依稀觉得修为有所提升，还以为是错觉，难道真的是修为提升了许多？！

“这会儿吴蕴他们应该还在商议守城的事，你现在去应该还赶得上！”

张漠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