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焦土上的密账

暴雨后的第七天，北常小学的瓦砾堆仍在渗出焦黑的水渍。张菊福戴着沾满灰烬的眼镜，镊子夹起半块碳化木板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上面用木炭绘制的战术图边缘，"5000"这个数字被雨水晕染成暗红，与郭劫最后留下的笔迹重叠。少年突然想起队长冲进火海前塞给他的铁盒，此刻正埋在操场老槐树下。

"挖开！"李齿的狼牙棒砸在开裂的树桩上，木屑混着泥浆飞溅。当锈迹斑斑的铁盒重见天日时，盒盖上还留着郭劫指甲抓挠的痕迹。张石虚弱地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旋开盒盖，煤油灯的光晕里，半截烧焦的弹弓皮筋下压着本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账本。扉页"黄毛与尹皇交易明细"八个字被火燎得卷曲，翻至最后一页，"五千元整，用于收编复仇队计划"的字迹在烛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墨迹边缘晕开的暗红，分明是干涸的血痕。

"三月十七日，石桥之战后，黄毛支付首笔两千元，购得复仇队布防图..."张菊福的声音发颤，眼镜片上凝着水雾，"难怪每次突袭南常都被提前埋伏..."王中华突然跪倒在泥地里，从树根裂缝中摸出半枚变形的钢珠——钢珠凹痕里嵌着的布条，正是郭劫校服上的蓝格子。少年猛地攥紧钢珠，指缝间渗出鲜血："队长早就发现了！他冲进火海是为了把证据留给我们！"

深夜的县城码头，郭劫混在搬运工队伍里，肩头的麻袋压得锁骨处的烧伤阵阵抽痛。自破庙大火后，他白天在砖窑搬砖，夜里便守在南常混混出没的巷道。当黄毛将鼓囊囊的信封塞进尹皇手里时，郭劫藏在袖中的简易相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取景框里，狗尾巴草在尹皇嘴角晃动，信封封口的蜡印清晰地拓着狼头图案，而信封边角露出的便签上，"5000"的阿拉伯数字被墨水浸得发晕。

复仇队在漏风的仓库里清点财物，硬币碰撞声混着张石压抑的咳嗽。"够了！"郭劫攥紧染血的布条，"尹皇每周三在废品站交易，是时候了。"煤油灯爆了个灯花，照亮少年们眼中燃烧的火。

约定的黄昏来临，南常小学的红砖墙被夕阳染成铁锈色。尹皇倚着铁门剔牙，狗尾巴草随着他的嗤笑轻轻晃动："听说北常的残兵败将想讨账？郭劫那废物早该在火场里烂透了。"话音未落，墙根的阴影里突然站起个身影——郭劫扯下蒙脸的黑布，锁骨处的烧伤在暮色中泛着狰狞的红，校服前襟还留着焦黑的燎痕。"烂透的人，应该是你。"少年的声音混着晚风，像淬了冰的钢珠。

张菊福举起的相机闪光灯骤然爆亮，王中华的弹弓己精准射向黄毛的膝盖。混战在暮色中爆发，李齿的狼牙棒缠住尹皇的弹弓，铁丝深深勒进对方手腕："队长早用蜡油封了铁盒！"少年挥棒砸向木箱，散落的钢管间，账本摔在泥里。郭劫跃上断墙展开月牙旗，新绣的银色月牙在风中舒展，旗面焦痕与血绣"战"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尹皇突然揪住身边混混当人质，弹弓首指郭劫咽喉。退到仓库后门时，他的钢珠擦过王中华提前撒好的硫磺粉，蓝紫色火焰瞬间吞没墙角的汽油桶。郭劫用旗杆缠住他的手腕，铁丝在火光中映出狰狞的红："这里的回声，最适合听叛徒求饶。"

县城小学的公告栏前挤满举着火把的学生，郭劫将账本重重拍在石桌。红笔圈出的交易记录旁，半枚带血钢珠压着标注："尹皇受贿叛国，铁证如山！"当张菊福放出密会照片，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怒骂。尹皇突然射出弹弓，却被郭劫用月牙旗格挡——断裂的旗杆将钢珠反弹，穿透他的耳际钉进木板。震落的纸片下，倒卖刀具的进货单露出真容。

尹皇捂着脸撞开后门逃窜，李齿的怒吼撕破夜空："追！"暴雨冲刷过的山路泥泞不堪，尹皇的白衬衫被荆棘划得破烂。张石的弹弓击中他的脚踝，少年咳着血沫嘶吼："别让他跑了！"追到悬崖边时，尹皇踩碎张菊福布下的玻璃渣陷阱，在惨叫中坠落。郭劫甩出旗杆却没能抓住他，只能看着他坠入翻涌的江水，手中账本残页飘散，狼头蜡印渐渐被夜色吞噬。

暮色中的北常小学废墟上，复仇队的少年们肩并肩站成一列。郭劫将月牙旗插在焦土中，断裂的旗杆缠着红布条，像条不屈的脊梁。张石把染血的账本放在旗脚，上面"永不屈服"西个字在夕阳下显影。远处传来各校学生的呐喊，他们举着自制武器组成光带涌向废墟——那光带勾勒出的轮廓，恰似郭劫冲进火海时扬起的月牙旗。而这面饱经战火的旗帜，终于在焦土之上重扬威名，成为少年们刻在废墟上的正义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