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冷宫门缝飘梅香

初雪落宫墙的夜里，苏挽棠在御膳司值房守着炭炉，看铜壶里的水咕嘟冒泡。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轻响时，她正用银筛子筛着杏仁粉——"检测到梅花与杏仁协同特性：梅花辛温驱寒，杏仁甘润养气，融合可制玉露级茶点'寒梅凝露酥'。"

指尖微颤，她望着案头刚摘的雪梅。

昨日与端妃立盟时，窗外的雪压弯了梅枝，落在茶盏里的梅花瓣还带着冰碴，此刻正躺在青瓷碟中，瓣尖凝着细小的水珠。"该送些热乎的去冷宫了。"她喃喃自语，想起前晚收茶盏时，紫鸢裹着薄袄搓手的模样，花影咳嗽时用帕子掩着嘴的隐忍。

天刚蒙蒙亮，苏挽棠己将最后一炉寒梅凝露酥码进食盒。

双层楠木食盒裹着棉套，内层铺着桑皮纸，梅花酥的香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清冽中带着杏仁的甜润。

小桃提着炭筐从库房回来，鼻尖冻得通红："姐姐，炭领了三担，张管事说看在御膳司的面子上多给半担。"

"辛苦你了。"苏挽棠将食盒系上红绸，转身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的影子——青布裙角沾着杏仁粉，发间的木簪歪了些，倒比往日更有生气。

她忽然想起系统刚绑定那日，原主被杖责后浑身是血的模样，当时她攥着破抹布想擦地，系统突然响起："激活茶宴通神录，宿主需以茶点在六宫立足。"如今不过月余，她己能站在这里，为冷宫里的人送热食。

冷宫的宫墙比别处更矮些，苏挽棠提着食盒走到门前时，积雪己没了鞋帮。

朱漆门扉斑驳，门环上结着冰碴，门后传来张德全的尖嗓："御膳司的？

端妃娘娘素来不喜甜食，你们当这是尚食局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张德全的三角眼从门缝里挤出来，手里转着串檀香珠："小蹄子，这盒点心要是敢递进去，明儿你就等着去洗马厩吧。"他身上飘着熏香，混着梅花酥的甜，说不出的腻歪。

苏挽棠指尖扣紧食盒提手，掌心沁出薄汗。

她想起昨夜端妃说的"茶点串起的线比恩宠结实"，想起盟旗上自己写的"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喉间突然涌上股热意。"张公公这是要抗旨？"她垂眸笑了笑，"御膳司掌六宫膳食，冬日送暖点是例规。

若公公觉得不妥，不如现在同奴婢去回了掌事？"

张德全的三角眼猛地一缩。

御膳司掌事是太后的陪嫁，他不过是个冷宫管事，哪里敢真去理论。

正僵持间，屋内传来端妃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像雪水浸过的玉："既有人送来，便收下吧。"

门"哗啦"全开，张德全侧过身时撞翻了脚边的炭盆，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滋啦作响。

苏挽棠跨进门的瞬间，寒意裹着霉味扑面而来。

正房窗纸破了个洞，冷风灌进去，吹得案上的旧书哗啦啦翻页。

端妃倚在榻上，身上只裹着件月白夹袄，见她进来，便指了指矮几："放这儿吧。"

掀开食盒时，梅花酥的香气"嗡"地散开来。

紫鸢从里间跑出来，鼻尖冻得通红："好香！"花影跟着扶了扶塌边的炭炉，炉里的炭只剩零星几点红。

苏挽棠蹲下身添炭，指尖触到炉壁时被烫得缩了缩——原来这炭早熄了，难怪满屋子寒气。

"给小翠留一块。"她装点心的手顿了顿，将最上面一块酥饼悄悄塞进袖中。

出门时正撞见蹲在廊下的小丫头，灰布袄上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星子："姐姐，我、我帮着搬炭？"

苏挽棠将酥饼递过去，小翠接的时候手指发颤，咬下第一口时眼泪"啪嗒"掉在酥皮上："甜的，不苦。"她吸了吸鼻子，"我娘死前...说等我长大，给我买糖蒸酥酪。"

暮色漫进御膳司时，苏挽棠在偏院厨房遇见柳娘子。

老宫女正蹲在灶前熬药，药罐里飘着苦艾味，她手背布满裂痕，正往灶里添柴："姑娘总往冷宫跑，图什么？"

苏挽棠擦着案上的面粉，想起白日里端妃喝梅花酥配的茶，是她特意加了陈皮的，暖身。"我图点心能暖人。"她垂眸笑，"柳娘子当年给端妃梳过望仙髻吧？

那发式我在古画里见过，要掺三缕金丝。"

柳娘子的手突然顿住，药铲"当啷"掉进罐里。

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水光："你...你见过那本妆匣里的图谱？"不等苏挽棠回答，她便从袖中摸出张泛黄的信纸，塞到她手里："这是端妃初封时，皇上赐的诗笺。

有些话，该让她知道。"

信纸被揉得发皱，苏挽棠收进怀里时，触到背面凸起的字迹。

次日清晨，苏挽棠打开昨日送冷宫的空食盒，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字条从夹层里滑出来。

小翠的字歪歪扭扭："谢谢姐姐的酥，我把炭都搬到屋里了，炉火烧得很旺。"

她捏着字条笑，袖中柳娘子给的信纸却硌得慌。

回御膳司偏殿时，晨雾未散，她将信纸铺在案上，先看到正面的墨笔小楷："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皇帝的笔迹，笔锋清瘦如竹。

翻到背面，朱砂小字刺得她瞳孔微缩："今非昔比，莫再痴望。"

窗外的雪还未化尽，苏挽棠的指尖抚过"痴望"二字，突然想起端妃昨日递食盒时，翡翠戒指上的裂纹——那是当年盛宠时的旧物，如今裂得像道小沟，却仍被好好戴着。

炭炉里的火"噼啪"响了声，她将信纸小心折起，收进妆匣最底层。

匣底还压着茶寮盟的锦旗，金线绣的"茶寮盟"三个字在暗格里泛着暖光。

"该去库房领新茶了。"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袖中装着那张信纸，脚步比往日更沉了些。

御膳司的廊下，初融的雪水顺着瓦当滴落，叮咚作响，像谁在敲茶盏，又像谁在说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