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云再起

我正陷在锦被里昏昏欲睡。忽听得外间一阵杂沓脚步声，橘黄纱帐钩上的银铃无风自动，惊得我猛然睁眼。帐外烛火倏地亮起，映出周嬷嬷那张皱纹里都夹着惊慌的脸。

"娘娘！"老嬷嬷冰凉的手隔着纱帐碰到我的腕子，"乾清宫的李公公带着圣旨往这边来了！"

圣旨？我一把掀开纱帐，冷风趁机钻进中衣，激得浑身一颤。春桃己经捧着缠枝莲纹的铜盆跪在榻前，水面晃动的倒影里，我看见自己散乱的鬓发下那张血色尽失的脸。

"更衣！"我赤足踩上地毯，夏竹正抖开那件淡青色嫔妃朝服。周嬷嬷边系衣带边低声道："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说要……"她喉头滚动两下，"要褫夺娘娘的宫权，还要禁足，抄书百遍。"

铜镜里，春桃的手突然一抖，玉梳卡在我发间扯得生疼。

“娘娘恕罪。”说着，春桃就要下跪。

我按住她要下跪请罪的动作：“继续。”却见镜中自己嘴角竟浮起一丝笑——天知道那个劳什子宫权让我每日战战兢兢，如今倒省心了。至于禁足，那就更不用说了，就目前这个凝辉堂我都还没整明白，去哪？只是……抄书……

"圣旨到——"

尖细的唱报声打断我的思路，夏竹刚好将最后一支珍珠步摇插入云鬓。我望着镜中瞬间端肃起来的容颜，提步走出房门。抬头就看到皇上身边的太监李大海双手捧着明黄色圣旨朝这边过来。

竟然是李大海亲自来传旨？

张福全领着李大海入内，李大海躬身行礼，脸上难辨喜怒：“温嫔娘娘，接旨吧。”

周嬷嬷扶着我下跪接旨，春桃、张福全等人在我身后呼啦啦跪下：“嫔妾温婉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温嫔婉清，恃宠骄纵，僭越中宫，着即褫夺协理六宫之权，禁足凝辉堂思过，无旨不得擅出！抄写《女则》《女训》百遍，钦此。

待李大海宣读完圣旨，我再次磕头下拜。"嫔妾接旨。"我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夏竹忙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李大海手中，满脸堆笑地说道：“李公公辛苦啦，劳您亲自跑一趟，这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李公公推辞了一番，实在推脱不掉，最终还是将荷包收入怀中，脸上终于有一些缓和：“娘娘勿要辜负皇上的心意，安心养病，奴才这就告退。”

“多谢李公公提点，张福全，送李公公。”

待李德海退出殿外，再也看不到人影时，春桃关心道：“娘娘，您还好吗？”

“没事，先把我这身行头拆了吧，累。”我坐在梳妆台前，让她们收拾。

“其实这样挺好，我现在必竟是嫔位，再协理六宫不符合规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娘说得是，只是老爷知道了，怕是又要担心了。”周嬷嬷忧心道。

温丞相？不行，不能让他动作，根据目前情况，一动不如一静。还有如果我的贬罚只是皇帝的探路石？那他的目标本身就是……那得更加谨慎了，不只丞相府，还有依附丞相府的门生故旧。

“传话让我父亲静观其变，清理门户。”我不放心地交待。

“是！娘娘。”周嬷嬷恭敬回道。娘娘真的变了，更沉稳更理智了。

“嬷嬷，之前安排你的事，怎么样了？”

“回娘娘，己经在处理了，这两天就能办好。”周嬷嬷躬身道。

"启禀娘娘，药煎好了。"夏竹端着药碗进来。

我接过药碗，闻到那一股苦涩的味道不禁皱眉。忽然，我注意到春桃神色有异。

"春桃，怎么了？"

春桃犹豫了一下，凑近又闻一闻："娘娘，这药……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心里一紧。这圣旨下来才第一天，就有人要对我下手了？

春桃是懂些药理的，原主母亲专门把她派到原主身边，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儿。

“你再仔细看看。”我把药碗递给春桃

春桃又仔细嗅了嗅：“桃仁味……含氰？”

"娘娘，这药不能喝。"春桃沉声道，"娘娘，奴婢再去看看药渣。"说着，躬身行礼退下。

“娘娘，奴婢错了，药是小顺子端给奴婢的，奴婢不知道这药有问题。”夏竹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

我与周嬷嬷对视一眼，均明白人员方面要加快进度了：“不关你的事，起来吧，以后凡事多个心眼儿。”

“是，娘娘的事，我决不假手他人，入口的东西我都亲自守着。”夏竹起身郑重道。

不一会儿，春桃脸色煞白，手上拿着几片桃仁。“娘娘，这是不该出现在药渣中的桃仁，食用后会产生氰中毒，时间长了足以致命。”

有人想借我"病中体弱，服药无效"的幌子置我于死地？

"娘娘，老奴这就去禀报皇上！"周嬷嬷又惊又怒。

"不！"我拦住她，"我们没有证据，贸然告发只会打草惊蛇。"我思索片刻，"嬷嬷，你去悄悄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就说我……说我病情加重，需要重新诊脉开方。记住，不要声张。"

周嬷嬷点点头，匆匆离去。

我坐在床边，心跳如鼓。看来这后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原主树敌太多，现在失势，正是那些人报复的好时机。

但我不是原主，我不想参与这些争斗。我必须想办法自保，而最好的自保就是让所有人认为我己经构不成威胁。

看着窗外的月光，我下定决心：既然被迫穿越到这个身体里，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至于皇帝、权谋、宫斗……见鬼去吧！

周嬷嬷离开后，我盯着那碗毒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在现代社会，我连同事间的勾心斗角都应付不来，现在却要面对真正的生死威胁。

"娘娘，您脸色很差，要不要躺下休息？"春桃担忧地扶住我的手臂。

我摇摇头，强自镇定下来："春桃，去把门关上。"

春桃关好门回来，我压低声音问："你们俩觉得这药是谁动的手脚？"

春桃脸色唰地变白，手指绞紧了衣角："奴婢……奴婢不敢妄言。"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但说无妨。"我鼓励道。

"可能是……德妃娘娘的人。"春桃声音细如蚊呐，"前日娘娘被降位分，德妃娘娘宫里的秋菊特意'路过'咱们凝辉堂，笑得可欢了。"

德妃？我迅速在记忆中搜索相关信息。德妃赵玉瑶，兵部尚书之女，入宫五年，育有一女。表面温婉贤淑，实则心狠手辣，是原主的死对头。

"还有可能是皇后娘娘……"夏竹战战兢兢补充道，"娘娘前日当众……"

我苦笑。掌掴皇后，这原主真是作得一手好死。皇后虽不得宠，但毕竟是六宫之主。

"先别声张。"我嘱咐她俩，"等周嬷嬷回来再说。"

二人点点头，眼里满是忧虑。

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嬷嬷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匆匆进来。老太医向我行礼后开始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温嫔娘娘脉象紊乱，气血两亏，需重新开方调理。"老太医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桌上的药碗，"之前的方子……恐怕不对症。"

我心头一凛，这老太医似乎看出了什么。

周嬷嬷送老太医出去后，带回一张新药方和几包药。

"张太医是老爷的人，"周嬷嬷附耳低语，"他说那药里确实被加了料，少量服用会让人日渐虚弱，大量则会……"她没说完，但我明白意思。

"张太医药方可信？"

"绝对可信。"周嬷嬷斩钉截铁，"他是老爷安排在太医院的，跟了老爷二十年。"

我稍稍放下心来，让春桃按新方子去煎药。

"娘娘，咱们得加倍小心了。"周嬷嬷帮我掖了掖被角，"这后宫里头，多少人巴不得您……"她哽咽了一下，"老爷虽然位高权重，但鞭长莫及啊……老奴这就先去把这里的人员清理了。"

我握住周嬷嬷粗糙的手："有劳嬷嬷费心了，把这凝辉堂给我清理干净了，一只外人的眼睛，一只外人的耳朵，都不准留！"

周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凝辉堂肃清！”

春桃和夏竹也跟着跪下：“奴婢也是！”眼神带着豁出一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