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鲛绡幻境

陆砚之说着向前俯身凝视着竖井深处，发现一滴暗红色的水珠正从井缝坠落，在他瞳孔中裂成十二瓣。撞击水面的瞬间，编钟般的嗡鸣传来，使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滴答——滴答——”

忽然，竖井缝中涌出大量冰蓝色雾气，细如鲛绡的粉粒裹着月光泛着珍珠光泽，在他衣襟上凝成霜花。

陆砚之刚要屏息，却己为时己晚。只见沈青瑶的倒影在波光中扭曲成三十六重幻影，每道影子皆执剑而立，剑尖指向幽潭漩涡，随着水珠的滴落频率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星轨。

“别动！”

沈青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把剑鞘压住他肩头，剑刃映出江底升腾的幽蓝光晕。

原本平静的水面骤然翻涌，九十九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交织成鲛绡般的轻纱。

“冰蚕吐丝缚北斗——”陆砚之脱口念出《醉花阴》首句的刹那，幻境轰然展开！整片地宫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般剧烈震颤。

青石板路在脚下疯狂生长，两侧楼阁飞檐挂着琉璃宫灯。

陆砚之嗅到熟悉的苏合香，抬头望见“撷芳诗社”的匾额时，瞳孔骤缩——这正是三日前参加诗会的地方！

“陆兄好雅兴！”

周慕白摇着洒金折扇自廊柱后转出，腰间蟠螭玉佩叮当作响。

而谢三公子却在他的右后方三步之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两名兵士紧随其后，铁靴踏过青砖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使得陆砚之的头一阵阵地痛。

见状沈青瑶的剑己然出鞘半寸，剑刃寒芒割裂了幻境中飘落的杏花。

陆砚之却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淡定，这是鲛绡织就的幻象。”

他指尖划过周慕白袖口，触感如雾霭般虚渺，“《玄门诡事》中记载过鲛绡织梦之术，想要破局，需找到阵眼。”

话音未落，诗社屏风后转出一袭月白襦裙。

沈青瑶望着另一个自己执卷落座，双头鸾鸟玉簪在鬓边轻晃，竟连虎口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冻砚呵云写玉尘......”幻象中的陆砚之提笔写诗，然而墨迹却在薛涛笺上晕开血纹。

真实的沈青瑶猛然挥剑，剑气却穿透幻象劈碎了青玉案。

碎片落地化作琉璃蝶群，蝶翼振出《雨霖铃》的凄切曲调。

陆砚之忽然拽住她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地砖己裂开蛛网纹路，九盏青铜灯自地底升起，灯芯燃着淡金色的髓液，映照出两人紧张的面容。

“二十西桥明月夜！”陆砚之厉声念出《雨霖铃》中的词句，灯焰应声暴涨！

恍惚间火光中浮现出一个女孩倚着观星台的画面——她指尖捻着的胎发荷包正渗出金血，每一滴坠地都化作游动的星子。

沈青瑶的玉簪突然剧烈颤动，鸾鸟首级转向东北角。

陆砚之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幻境穹顶的北斗星图中，开阳星位悬着一枚冰蚕丝缠绕的玉珏。丝线末端延伸出万千银芒，正与九盏青铜灯相连！

他心中一动，原来《醉花阴》所述“缚北斗”的阵眼竟在此处！

“借剑一用！”

陆砚之夺过沈青瑶的佩剑，足尖点在青铜灯沿借力腾空。

剑尖刺入冰蚕丝的刹那，整个鲛绡幻境如同瓷器般龟裂开来，所有画面坍缩成一道刺目的白光。

白光中三滴水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不断反转的莫比乌斯环。陆砚之看着水珠里映出的画面：

第一滴映着北斗倒悬的天象，陆砚之的影子在星轨裂隙间明灭，心口渗出的血珠凝成冰蚕丝；

第二滴显出血玉髓雕琢的帝冕，却被无数折纸般的《神谕》书页裹挟，金箔混着冰晶纷扬如雪；

第三滴竟是檀中穴绽开的琉璃花，根系缠绕着一尊倒悬的药师佛，花瓣滴落的髓液化作银针暴雨。

当白光散去，唯有江风裹着腥咸扑在脸上时，陆砚之才发现两人仍站在齐腰深的江水中，自己仍攥着沈青瑶的手腕——方才的幻境竟未移动半分现实中的位置。

陆砚之本想装作没发现，却发觉手中的温热感突然消失。只见沈青瑶冷哼一声，将手抽了出来。

“你的剑。”陆砚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将佩剑递还，指腹却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掌心薄茧。

感受到手心温热的沈青瑶如触电般缩手，正欲出声呵斥，江心却突然传来空灵的歌声。

只见数十条半透明的鲛绡自水底升起，织成甬道通向黑暗深处。沈青瑶剑尖轻轻挑起一片，月光穿透时显出蝇头小楷：“龙渊百丈，血祭天门”。

陆砚之正欲伸手去抓另一条鲛绡，却在触碰瞬间化作荧光消散。

陆砚之：......

“谢道临在找的，恐怕不只是《璇玑录》......”沈青瑶将玉簪重新插入发髻，双头鸾鸟的羽翼在月光下张开，露出内侧暗刻的鎏金小篆。

说着用剑挑起一块夜明珠碎片丢入竖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