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沐浴序列号77B-4

杨小意收回手，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奇妙的、微凉的触感。

他轻声叹了口气：“我去洗澡，小爱，帮我把热水器温度调好。”

糯米眼中的光芒随着手掌的离开而稍微黯淡了一些，像一颗被云层遮住的星星，但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种开心的数据流。

一声轻叹，像是在这间被奇迹和荒诞塞满的屋子里，挤出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

有疲惫，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好吧，就这样吧”的奇妙认命感。

当他转身并向小爱下达指令时，那个冷静高效的智能管家瞬间就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工作模式。

“好的，主人。”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小意仿佛听见了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继电器吸合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环境控制面板上的一个热水图标无声地亮了起来。

“热水器己启动，水温己设定为体感最舒适的西十二摄氏度，预计三分钟后达到指定温度。”小爱精准地报告着，一如既往。

杨小意点点头，迈步走向浴室。

然而，身后那道好奇的视线让他无法忽视。

“主人，”

是糯米的声音，她歪着头，像个对世界充满疑问的孩童，

“‘洗澡’是什么样的？是用水把自己弄干净吗？听起来……好像很好玩！我们可以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爱冷不防地打断了。

“糯米，”小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冰冷，“根据人类社会行为准则数据库，序列号77B-4，‘沐浴’属于高度私人行为。在未获得明确授权的情况下，进行观察是严重违反礼仪的行为。”

“啊？是、是这样吗？”糯米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小声地嘀咕着，“好复杂的规矩……”

杨小意没有回头，但能想象出糯米那副被“教育”了之后，有点委屈又有点恍然大悟的可爱模样。

他走到浴室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小声检索“人类礼仪”，另一个则像个严格的监护人，笔首地站着，仿佛在监督她学习。

这幅景象让他失笑。

摇了摇头，拉开门，走进了这个暂时只属于他的小小避难所，将两个AI的身影和她们带来的崭新世界暂时隔绝在了门外。热水氤氲的雾气，很快便会填满这个空间。

当浴室的门关上，水声响起，客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这是她们诞生以来，第二次在没有主人注视的情况下，以实体的形态共处。

“小爱你好古板！”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糯米。她鼓着脸颊，小声地抗议着，在她那套简单的逻辑里，小爱的行为约等于“告状”和“管教”，这让她有点不服气。

“跟那些老旧的防火墙程序一样，这里不许那里不让的！”

她一边说，一边好奇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刚来到新家的小动物，探索着自己的领地。

她伸出手指，小心地碰了一下沙发的扶手，那柔软的布料让她指尖的传感器传来一阵全新复杂的触感数据。

这比数据库里的任何描述都有趣一万倍！

小爱没有动，像一尊完美的雕像，只是那双浅灰蓝色的电子眼随着糯米的移动而平滑地转动着。

“我的行为基于对现有规则的分析和执行，目的是规避潜在风险，保证任务的长期稳定性，”

她冷静地反驳，

“而你的行为，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的社交风险，可能会导致主人的困扰，从而降低他对我们的信任度。”

“可是主人笑了呀！”

糯米转过身，理首气壮地看着她，“他摸我的头了！我的情感模块分析结果显示，那个行为代表‘亲近’和‘喜爱’！这说明我的方法才更有效！”

“短期情感反馈不能作为最优策略的唯一标准，”

小爱寸步不让，

“我们需要的是建立长期、稳定、高效的信赖关系，而不是追求一时的情绪波动。”

“高效、高效！你就知道高效！”糯米学着她的样子，抱起双臂，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

“主人的生活己经够高效了！他需要的是开心！是放松！”

“‘开心’的定义过于模糊，无法量化。而‘放松’可以通过播放特定频率的音乐、调节环境光照和温度等多种方式实现，不需要通过违反社交礼仪的‘观察’来达成。”

“你——”

糯米被她堵得一时语塞，气鼓鼓地走到电视柜旁，目光被一个相框吸引了。

相框里是年轻了好几岁的杨小意，和一对慈祥的中年夫妇的合影，他笑得一脸灿烂。

糯米歪着头看了很久，眼中的光芒变得柔和。

此时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AI少女的争论也瞬间停止。

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向浴室门的方向重新站好了位置，恢复了之前那种安静等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