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鬼3：回不得

她要回家QAQ~~

宴席过半，本就十分安静的洛芙兰更加安静如鸡了。

她甚至连喝汤也小心翼翼，不敢往许昭宁的方向多看一眼，好不容易才捱到晚宴将尽的时辰。

然而，这最后的一小段时光，她也终究未能安稳地度过。

推杯换盏间，席面上的餐碟换了一轮又一轮。待到席末，仆从依次为宾客端上漱口的茶水，丫鬟小翠脚步稍乱，被桌角绊了一下，手中托盘晃动，杯中茶水泼溅而出，洇湿了许家家主侧室柳夫人的衣袖。

柳夫人下意识护住自己凸出的孕肚，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极为难看。

“你这笨手笨脚的东西！眼睛难道是摆设吗？怎么连杯茶也端不好！”

小翠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柳夫人的衣袖，嘴里不停道歉：“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动气...”

柳夫人脸上犹带怒色：“不是故意的？这样滚烫的热茶，幸好你只是泼到了我的衣袖上。如果泼上肚子，伤了老爷的骨肉，看你这奴才该如何偿命！”

她抬起手来，作势欲推。

粉雕玉琢的许昭宁手里还攥着羹勺，秀致的眉心微微蹙起，小脸满是同情：“小翠好可怜呀，姨娘别打她了~”

听到这句话，柳夫人动作一僵，讪讪将手放下：“姨娘不打，姨娘只是想给她长个教训...”

许昭宁还是满脸担忧，抿着小嘴不说话。

见状，许夫人不悦地瞥了柳氏一眼：“什么教训不能私下里说？大庭广众之下，闹得许家颜面扫地！家中曾经有孕的妇人不止你一个，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哗众取宠的。你还是先回房吧，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许是羞愤交加，又或许是过于紧张，柳夫人的脸先是涨红，随即转白：“夫人...”

她起身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可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周遭的丫鬟仆妇竟无一人敢上前搀扶她。

柳夫人的脸色更白了，身形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忽地，她捂住肚子，低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离得近的洛芙兰本能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托住了柳夫人的腰身和手肘。她常年往来于碧霄观求医问药，日积月累下也粗通了些医术，大略看出柳夫人的痛苦并不是伪装。

“洛姐姐，你放开她吧。”许昭宁嘴来，“姨娘总是这样，欺负完人就装肚子痛。”

洛芙兰一怔，看向柳夫人渗出汗珠的额头，咬唇不语。

看她的动作，应该是腹中的胎儿出了问题，这样的事从来不是小事，要是让她放任不管...

洛芙兰悄悄看了看庭中其余人木然的眼神，犹豫再三地鼓起勇气，左手暗暗握紧垂在腰间的青鱼龙纹佩，朝许昭宁轻轻摇头。

“不...要？”许昭宁睁大她那双圆润可爱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洛芙兰，诧异的好像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怪物。

“洛姐姐，你是想说‘不要’吗？”

洛芙兰不自觉地微微一抖，却还是沉默着点头。

许昭宁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是在对我说‘不要’？”她小小的眉毛逐渐倒竖起来，仿佛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女儿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差，许夫人也扭头对洛芙兰说：“洛姑娘，你放开她吧，让柳氏自己回房休息。”

洛芙兰樱唇微动两下，尚在犹豫间，就听见旁边的王小姐、李小姐也齐齐扭头说：“放开她。”

她不由得吓得带着半倚在自己身上的柳夫人倒退了一步。

这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雨桐，雨桐扶住她的背，也低低在她身后说：“小姐，放开她吧。”

洛芙兰猛然回头，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丫鬟面无表情，两眼空洞无神的样子。

众人目光如被磁石吸引般聚拢，纷纷看向洛芙兰的方向，男女老少的声音诡异地糅合成同一句话。

“放开她。” “放开她吧。” “快放开她。” “放开她...” “放开她！”

洛芙兰睫羽颤抖，瞳孔急剧收缩，双手下意识紧紧地抱住柳夫人，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毫无血色。她浑身抑制不住地瑟瑟战栗，宛如寒风中一片枯叶，不受控地摇晃着。

柳夫人也在她怀中颤抖。她虚弱地抬起头，唇瓣翕动，似乎想对洛芙兰说些什么。

如果她这时候也说“放开我”，那就真的成恐怖片了...自己绝对会吓得摔到地上去的，洛芙兰喉咙忍不住艰难吞咽了一下。

“救救我。”

欸？

柳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救救我，我...呃嚇...我好痛啊。”

洛芙兰无力的臂弯好像忽然注入了一股血气，慌乱的心跳好像被这句话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筹码，逼得她不得不将恐慌排出体外，头脑重新恢复镇静。

是了，这里清醒的人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她必须冷静下来，冷静一点，这是一个孕妇，和自己那个因难产离世的母亲一样，是个需要帮助的女子...

不能让柳夫人继续留在这里，她必须要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洛芙兰试探性退了一步，紧张地和整个后院花园中的人群对视。

所幸他们坐在凳子上不动，只用眼神看着她。

洛芙兰接着又退一步，再退一步，首到这些人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他们就这样僵硬如同木偶，一动不动地看着洛芙兰走远。

远离人群之后，柳夫人情绪似乎也变得稳定了些，她虚弱地为洛芙兰指出自己房间的方向，被她搀扶着带进卧床中躺好。

‘吱呀——’

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洛芙兰这时才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冷汗无声地渗了出来，浸湿了衣衫，带来一种黏腻而冰凉的触感。

双腿如被抽去筋骨，只能无力地顺着光滑的房门慢慢滑落，身体一点点贴近地面，最终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不能再在许家待了，天色己然全黑，晚上的世界岂不更是魑魅魍魉横行的时刻？她得赶紧回家才行，回家之后，再让爷爷找崇州司天监的大人来许家看一看...

洛芙兰扶着长廊的廊柱勉力站起，踉跄奔向大门方向。

走到一半，她蓦地又僵住了身体。

雨桐。

雨桐是不是还和那群许家人待在一块啊？她不能将她一个人落在这奇怪的地方，得带她一起走才行，可是...这意味着，她必须要重新折返到刚刚的后花园吗？

能不能不要闹了(● ????ロ????)???~她是真的怕到双腿发软啊！

洛芙兰的眼睛变成了眼泪汪汪的荷包蛋形状，在原地挣扎片刻，终是胆战心惊、硬着头皮又往回走。

没事的没事的，她有外祖父给的玉佩庇护，邪物不侵，只要带雨桐回家就好了，刚刚自己不是也做到了吗！

一边这么在心里默念着鼓励自己，她一边沿着回廊，往来时路走去。

廊边悬挂着的宫灯烛光飘忽不定，又一个转角过后，她猝然停住了脚步。

雨桐和另外三个仆妇赫然立于廊中，出现在她眼前。由于走廊不宽，她们两两成排，似乎也因为看到她的原因，西个人不再行动了。

后排的一个仆妇越过前排的两人，怀抱着许昭宁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