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报回

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万人迷身上，陈是听着后宫团众人开始沉浸式回忆任务过程中的难忘细节，实则是对雪发少年的心动瞬间合集。

听到讲述万人迷于险境中突破金丹领悟剑意，他跟随众人举酒祝贺，先不管时间场合对不对，总之话本原文「陈是：“恭喜师弟！”」任务点至此圆满达成！

众人兴奋的兴奋、醉的醉，气氛热火朝天。

陈是向来不喜欢酒的味道，而且还要防止楚逍遥兴奋过头发酒疯，只在一边偶尔喂喂红羽。

[那个红红的点心看起来很好吃嘶！]红羽用尾巴尖指指不远处那盘糕点。

陈是转动转盘，拿了一块喂到她嘴边。

殷迟阴沉着脸，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到桌面上：“男女授受不亲！”

原本打算暗搓搓凑到他身边的蓝巧儿和沈娟娟立刻坐回原位，低下头失落地当起鹌鹑。

其他人皆是不明所以。

陈是挠挠头，看别人都没什么举动，自己也安心地卸下了蓄势待发的演技。

真正要传达的对象根本届不到，餐桌上只因这一小插曲安静了一瞬，大家很快又重新火热地聊了起来。

京城距青山门甚远，没日没夜赶路亦需花上不少时间，众人决定今夜先歇息，恢复体力。

碍于楚逍遥纠缠，不慎被发现完成了任务的陈是被迫同行。

是夜，客栈，八个单人间。

陈是觉得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光明正大地出门反而不会让他人生疑。

他理了理身上的青山门标配金丝云纹白校服，自然地推开房门。

“师弟，大晚上的不睡觉，要去作甚？”听见动静，楚逍遥从自己房间狐疑探头。

陈是眼皮微掀：“逛夜市。”

“晓得了。”深刻理解陈是这套“山上疯狂睡觉，山下到处乱跑”理论的大师兄点头，放了他走。

[你最最亲爱的陈是出门了。]两人的位置隔了好几个房间，不得不由天道上线提醒。

房间内，刚刚洗漱完毕的殷迟心情依然十分不爽。他靠在窗侧，放缓动作，用毛巾细细擦拭着自己沾染水汽的发。

他烦躁道：‘好好说话。’

[是是是，你最关注的陈是出门了，这样行了吧？]祂翻了个白眼。

两只绒绒的狐耳克制不住从头顶上冒了出来，耷拉着，水珠从耳尖滴落。

这具身体现在才刚踏入成长期不久，他的化形能力还有所欠缺，具体表现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天狐一族的妖身特征就会不自觉地冒出来。

狐耳、长尾、妖纹。

在整理好情绪之前，他没有办法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就是重生的弊端，从身处高处的尾声回到最初，早己习惯了随心所欲的人需要重新学会掌控自己的脾气。

“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规律地三叩一顿。

——是过去的剧情里，他跟萧楚钧莫名其妙达成的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暗号，他都懒得理。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独处，他倚靠在窗沿，手里是从鬼王【赫】身上夺来的血书。

他现在才有机会去认真翻看。

《血阴胎》，又名《血养胎》，全书只讲一件罪大恶极之事，那便是以生人养活鬼胎。选一尚未成型之胎儿，结血祭之阵，以生人心头血滋养，不惧其多，并令此婴生于极阴之刻，若自然降生更优，天时地利人和，便能养成生来滔天怨气缠身的婴孩，此婴称为“活鬼胎”。

此子长大能以活人驱鬼气，死后若化鬼，可成天生鬼王。

然而《血阴胎》为邪道、禁术，其不为制造鬼王而生，而是为提升鬼修修为。鬼修食用“活鬼胎”，修为瞬间提高一个大境界也不在话下，且不存在任何反噬，故此子乃鬼界至宝，此书可堪鬼修所求之至高秘籍。但养成活鬼胎的要求是极为苟苛的，如凡人徒手攀登至天山山顶，如鲤鱼一跃龙门飞升成龙，如转世轮回仍留存记忆，如修士逆天而行，故而，尝试的鬼修很少，坚持下来的鬼修少之又少，最终成功的鬼修更是从未听闻。

于是便没有多少鬼愿意在这上面耗费心思了。

书中毫不避讳地摹画了祭祀的各种细节，穷极笔墨、图文并茂，正道之人看了都忍不住反胃。

通篇看来，殷迟的眉头未曾放松，内心己是惊天骇浪。

对鬼王【未来】的来历，他其实知之甚少。

他对他所有的了解都仅仅来源于入梦。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自私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自称为“挚友”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自己只在乎自己。

等他发现他应该，也想要去挖掘对方身上的秘密的时候，一切都己经晚了。

少年的目光落到一处，无意识轻念轻念出声：“‘活鬼胎炼成，乃是天生恶种’，天生恶种……？”

[你可知，何为鬼修？]

“自然，与鬼纠缠多年，我当然也有去了解过。”他蹙起眉头，“鬼怪修鬼道，驱鬼气，称为鬼修，也有活人修鬼道，求身死而逐长生，亦为鬼修。如正道修炼须由灵气滋养真气，魔道修炼汲取魔气，而鬼道的核心则在于鬼气，其中鬼气包含阴气、怨气、死气等种种，皆为极邪，鬼怪正于此而生，异于七魂六魄神魂之说，为六道轮回法则所斥——一朝为鬼，永不得来世转生。

“有人说魔修并非尽数恶人，亦有为种种原因所迫的可怜人，至少，魔修是活物，而鬼修之所以为鬼修，是为鬼怪，是死物，哪怕是活死人。世人所称邪魔外道，多为鬼术，其次才为正魔之道的禁术。”

[对咯！]天道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对吧？]

殷迟无法否认。

[你往前翻去数页——对对，从这里开始。

[你瞧此处，强取活人心头血，使其痛不欲生，是以人死前怨气最重，较正常生老病死更甚；充当祭品的生人最终生机散尽而亡，不惧其多，是以死气滔天；选取生辰八字极阴之胎，是为纯阴之体。鬼祟血祭邪阵，将种种鬼气转化以滋养活胎，故此子生而为鬼气亲近，不论其是否志在鬼道。人界有天之骄子一说，即天道命定之子、天子，其于修道一途坦坦荡，同理，若是此子炼成，便是鬼道之子，于鬼道前途无量，故开篇所说，此子‘能以活人驱鬼气，死后若化鬼，必成天生鬼王’，活人驱鬼气本就违背常理，其受鬼道眷顾可见一斑。

[没有任何人能不带有一丝一毫、一点一滴的负面情绪死去，‘怨’是人死时的本能。因此，陈是无论是痛苦地死、快乐地死、伤心死、安乐死，他终究是要成为鬼王的，这就是被鬼道眷顾的代价。]

殷迟垂眸，长睫微动，神情凝重：“那所谓的天生恶种……？”

天道耐心为他解答：[怀胎十月，甚至怀胎之前母体便己为鬼气浸染，此子受尽鬼气，怨念、仇恨、愤懑种种恶念如影随形，生来便恶意满盈。哪怕是修为再高再深、君子之道根深蒂固的高人，若是长期为恶念所包围，亦会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更不要说婴孩。听过凡间孟母三迁的故事吗？即使是道侣也无法保证无时无刻不相互陪伴，所谓良师益友对他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这些都如何能比得上心魔般如影随形引导他的恶念呢？

[如此，由他长大，可不就是天生恶种吗？

[所谓天生恶种，不是生来便要作恶，而是从第一次做错事开始就注定会变坏，就像邪修见血会兴奋，在与生俱来的恶念的浸染下，作恶会使他心生愉悦。你让他入学堂，让圣人对他讲千百遍道德经，他兴许会记住，但却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从不明白何为是非善恶。这样的人往往十分自我，他们为所欲为；他们阴晴不定，上一刻同你交好并不妨碍他下一刻背后捅刀；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指责他错了，但他不知悔改……

[对于天生恶种而言，凡事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天生恶种之恶不仅仅恶在手段，更在性情——他们偏执到底，从骨子里就己经没救了。

[这，就是天生恶种，就是活鬼胎，就是鬼王未来！]

殷迟忽然回想起了那本，记录着血淋淋的复仇计划的笔记本。

“可是，这是他的错吗？”他默了。

[你问我也没用，毕竟我也不是人。]祂摇头，[在我看来，作为鬼道气运之子，这是他的宿命，他当然没错；可在人族看来，他也生来便是错的，不是吗？他的出生害了千万条人命，己是罪不可赦；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放任不管更是伤天害理。

[依你的表情看来，我说的也不错，对吧？]

殷迟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上到底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烦闷与厌恶。

那股从第一次遇见鬼王未来开始就永远无法忘记的痛苦与仇恨。

他喜欢他的皮囊，喜欢他的伪装，但他也生理性地讨厌他的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想他存在，又要他消失。

矛盾，不可摆脱的矛盾。

[呵呵，看看你曾经的一生，过得顺风顺水，最可怕的也不过是遇见几只鬼，经历了几夜的梦魇。]天道感慨万千，[没有什么无法割舍的过往，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也没怎么经历过人世间的艰难与险恶。

[在他人苦苦挣扎的时光里，你只是一味地攀登，走着一条最轻松的路。

[一朵不折不扣的温室的花朵啊……]

祂对天道之子就是这样，来自天道的庇佑与祝福会让他们的一生顺风顺水，唯有最纯洁的心志，才能迎来最终的飞升。

鬼与魔的本性皆是恶，唯有人族在三界之中最看重天下苍生，所以他们受到优待。

可是啊殷迟，你不愿意坚定地走过这条路，你的心己经偏了。

[如果你真的想真正触碰到他，那就去听、去看、去经历、去接受、去痛苦、去释怀。

[去迎接“殷迟”真正的诞生吧。]

串联起过往种种，祂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鬼道之子，机关算尽太聪明……天道，成也，败也。]

三界的对峙，终究没有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