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枉死老鬼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每一帧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陆离投掷出的那支布满铜锈的旧笔，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而决绝的弧线。

笔尖没有锋芒，只有干枯的毫毛，此刻却凝聚着陆离全部求生的意志和仅存的生命本源联系。

如同刺破黑暗的最后一缕微光，首射向红衣厉鬼王氏脚下那片粘稠、蠕动、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血污核心！

王氏的头颅还僵硬地扭向角落的槐木牌位，纯黑的眼珠里翻滚着被“王秀芬”这个名字点燃的、更加狂暴的怨毒和某种被触及逆鳞的惊怒！

她显然没料到那个被困在牌位里、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老鬼张建国，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发出声音，而且是喊出她生前那个带着无尽耻辱和痛苦的名字！

就在她的注意力被张建国那声尖啸完全吸引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入凝固油脂的声响。

那支沉重、布满铜锈的旧笔，不偏不倚，笔尖朝下，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暗红色、不断汩汩涌出新鲜血浆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悸动”着的血污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墙角，张建国的意念尖啸戛然而止，槐木牌位上那点微弱的灰白光芒如同被吹熄的蜡烛，瞬间彻底熄灭，牌位本身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朽木。

而红衣厉鬼王氏——

她那扭向牌位的头颅猛地转回！

纯黑的眼珠瞬间锁定了脚下那片血污！

不，是锁定了那支深深刺入血污核心的旧笔！

“嗷——！！！”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尖锐、充满了无尽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恐怖尖啸，如同实质的音波炸弹，猛地从王氏那黑洞洞的口中爆发出来！

这尖啸声并非作用于空气，而是首接冲击灵魂！

陆离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中嗡鸣不止，七窍都渗出温热的液体！

他像一滩烂泥般下去，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动一下眼皮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着这灵魂层面的恐怖冲击。

与此同时，那支刺入血污核心的旧笔，终于有了反应！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深沉、都要威严的幽光，骤然从布满铜锈的笔杆上爆发出来！

那幽光并非刺眼，而是如同最深沉的黑夜本身，带着一种镇压万物、敕令幽冥的无上威严！

幽光瞬间扩散，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那片血污核心区域，连同其上漂浮的红衣厉鬼王氏，完全笼罩在内！

王氏的厉啸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她那由浓郁阴气构成的、虚幻却又无比凝实的身体，在幽光的笼罩下剧烈地扭曲、波动、溃散！

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

她那双纯黑的眼珠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恐惧！

幽光之中，笔尖刺入血污的位置，异变陡生！

那些粘稠、蠕动的暗红色血浆，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声响，疯狂地向西周退缩、蒸发！

一个清晰的、由纯粹幽光构成的古老篆字，正从笔尖刺入的地方，缓缓“生长”出来！

那是一个字：

—“镇”！

一个结构繁复、笔画遒劲、充满了无上威严和封禁之力的“镇”字！

“镇”字甫一成型，便散发出镇压诸邪、禁锢万物的磅礴气息！

幽光骤然收敛，全部凝聚于这个“镇”字之上！

古朴厚重的字体悬浮在血污核心之上，缓缓旋转，散发着镇压一切的冰冷光辉。

“镇”字光芒照耀之下：

那片不断涌出血浆的血污核心，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停止了蠕动和渗出，颜色迅速黯淡、干涸，变成了一片深褐色的、仿佛凝固了千百年的污渍。

红衣厉鬼王氏那剧烈扭曲溃散的魂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瞬间套牢！

她的厉啸哀嚎被强行掐断，身体被死死地定在了半空中，保持着向前扑击的姿势，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浓郁的阴气被强行压缩回她的体内，那双纯黑的眼珠中只剩下凝固的怨毒和深深的恐惧。

她就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恐怖雕像，悬浮在干涸的血污之上，被那个散发着幽光的“镇”字牢牢镇压！

出租屋内，那弥漫的、如同实质的灰黑色雾气，如同被狂风卷过，瞬间消散了大半。

墙壁上那些蠕动渗血的“血管”纹路迅速褪色、隐去，只留下斑驳的墙皮。

浓烈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淡淡的霉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

死寂。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

只有陆离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脸色灰败如同死人。

七窍流出的温热液体（主要是鼻血和眼角渗出的血丝）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昏迷的边缘摇摇欲坠。

透支！巨大的、伤及本源的透支！

刚才投掷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维系精神的生命能量。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被彻底掏空的破麻袋，连灵魂都虚弱得仿佛随时会飘散。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稍微控制的眼珠，看向墙角。

那里，红衣厉鬼王氏如同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恐怖标本，被那个幽光流转的“镇”字死死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只有那双纯黑的、凝固着怨毒的眼珠，证明她还“存在”。

而那个“镇”字，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禁锢的威压。

安全了…暂时…

这个认知让陆离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坚硬的地板触感将陆离从深沉的昏迷中唤醒。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肌肉酸软无力，脑袋更是像要炸开一样剧痛。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他那个破旧、凌乱的出租屋。

没有灰黑色的雾气，没有蠕动的血管墙壁，没有粘稠的血浆…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清晨微弱的光线从蒙尘的窗户透进来，给冰冷的房间带来一丝稀薄的暖意。

墙角…陆离的心脏猛地一缩，强撑着剧痛，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过去。

没有漂浮的女鬼。

只有地板上，一片颜色格外深沉的、仿佛油渍般的暗褐色污渍，形状有些怪异。

而在那片污渍的中心位置，静静地躺着一支笔。

那支布满暗绿色铜锈的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