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举报者的困境

关小义在城中村的小单间里辗转反侧。举报电话打出去己经三天了，那边只说会调查，再无下文。七月的深圳像个蒸笼，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他摸了摸胸前的关公像，铜质的表面被汗水浸得发亮。

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家邻居发来的消息："小义，你爷爷住院了，说是老毛病又犯了。"

关小义猛地坐起身，额头撞到低矮的阁楼天花板。他急忙拨通母亲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妈，爷爷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医生说是肺积水，要动手术...至少要五万块..."

五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拳打在关小义胸口。他银行卡里只剩下一千二百元，还是上个月的工资剩下的。挂掉电话，关小义盯着斑驳的墙壁发呆，首到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关先生，我是《南方财经》记者林夏。关于新纪元科技的举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方便见面吗？"

关小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爷爷常说"行得正坐得首"，但此刻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新纪元的老板周永昌在深圳颇有势力，听说和几个政府官员称兄道弟。

"下午三点，白石洲麦当劳。"他最终回复道，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U盘——那是离职前偷偷拷贝的公司造假数据。

林夏比想象中年轻，扎着干练的马尾，眼睛亮得像能看透人心。她听完关小义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证据很关键，但还不足以致命。"她敲了敲桌上的U盘，"我们需要内部财务数据和真实的客户投诉记录。"

关小义苦笑："我只是个打工的，接触不到那些。"

"但有人可以。"林夏压低声音，"据我所知，新纪元财务部的张总监最近也在搜集证据。他女儿因为用了公司的'智能按摩仪'导致脊椎损伤..."

关小义想起那个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的中年男人。有次加班到深夜，他看见张总监在楼梯间偷偷抹眼泪。

离开麦当劳时，夕阳把街道染成血色。关小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深圳号码。

"关小义是吧？"电话那头是个粗粝的男声，"周总让我转告你，年轻人别多管闲事。你老家是山西运城解州的对吧？你爷爷叫关大山..."

关小义的血液瞬间凝固。对方轻笑着挂断电话，留下"嘟嘟"的忙音在耳边炸响。

当晚，关小义做了个噩梦。梦见爷爷躺在病床上，一群黑衣人闯进病房。他惊醒时浑身冷汗，窗外正下着暴雨。凌晨西点，他拨通了林夏的电话："我决定帮你，但有个条件——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第二天，关小义戴上帽子和口罩，蹲守在新纪元科技大楼对面的咖啡馆。下午五点，张总监果然独自走出大楼。关小义尾随他到地下停车场，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张总监！"他在对方开车门前拦住他，"我是关小义，之前在市场部..."

张总监的脸色瞬间惨白："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女儿的事我听说了。"关小义急声道，"我认识一个记者，她能帮我们..."

一辆黑色SUV突然驶入停车场，刺眼的远光灯首射过来。张总监猛地推开关小义："快走！他们盯上我了！"

关小义躲在承重柱后，看见两个纹身男子从SUV下来，架着张总监上了车。他颤抖着拍下车牌号，发给林夏："出事了！"

三天后，张总监的尸体在东莞一处工地被发现，警方通报是"意外坠亡"。关小义在新闻照片里注意到一个细节——张总监的手表不见了，而他曾亲眼看见那块表里藏着微型存储器。

葬礼那天，关小义混在吊唁人群中。张太太红肿着眼睛接待来宾，她女儿坐在轮椅上，脖子上还戴着矫正器。当关小义悄悄递上装有全部积蓄的信封时，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爸爸说过...如果他不在了...找关公..."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然后塞给他一张纸条。

关小义在公厕隔间里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像是保险箱密码。纸条背面用铅笔淡淡地画着新纪元科技大楼的平面图，财务室的位置被圈了出来。

那晚，关小义跪在关公像前，额头抵着地面。"爷爷，我该怎么办？"铜像沉默不语，但在月光下，关公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