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秧

这天，周志远像往常一样带着上海下乡知青来到田间劳作。一开始，知青们还干劲十足，可没过多久，就有人开始抱怨起来。“这活也太累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个年轻的知青擦着汗说道。周志远听后，笑着走过去，示范起来，“大家看，干活也是有技巧的，掌握了方法，就不会那么累了。”他边说边熟练地操作着。

在他的指导下，知青们慢慢找到了感觉，效率也提高了不少。中午休息时，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周志远给知青们讲起了自己回乡后的经历和感悟，他说：“在这里，我们能亲身体会到农民的艰辛，也能学到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知青们听着，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知青们在田间的锻炼中逐渐成长，他们不再抱怨，而是积极面对每一项劳动任务。周志远看着大家的变化，心中满是欣慰，他知道，这段经历会成为大家人生中宝贵的财富。

周家村生产队的田埂上浮动着新绿的稻苗。周志远蹲在田边，指尖捻开一粒刚播下的稻种，的泥土气息混着远处池塘的荷香钻进鼻腔。

他本该在农科所实验室里记录小麦抗病数据，此刻却因为一通紧急电话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村庄。

“志远啊，这次来的上海知青比六八年那批更娇气。"王队长蹲在田垄上抽烟，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昨儿个钱英翠嫌猪圈臭，躲在宿舍哭；今早丁娥云劈柴把手划了口子，现在卫生院躺着呢。”

老队长咂了咂嘴，“上头说了，上海知青金贵，你得帮着带带。”

周志远望着村口那棵老槐树。三年前离开时，树干上刻着他身高标记的铅笔痕早被岁月磨平。他掐指一算，农科所培育的早稻新品种正需要回访，最多能腾出两个星期。

第三天暴雨倾盆。王启明在猪圈砌墙时滑了一跤，新买的解放鞋陷进泥浆。周志远卷起裤腿示范夯土技巧：“腰要稳，手要狠，像你们上海人打桩子那样。”大家伙哄笑起来，泥水溅在晒得黝黑的胳膊上。

夜里，周志远在油灯下修改农科所的报告。窗外传来知青们的歌声，跑调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混着蛙鸣飘进屋里。

他忽然想起白天看见钱英翠偷偷往搪瓷缸里倒雪花膏，丁娥云把碎布头拼成好看的枕套，周华国正对着星星画星图。

第七天清晨，周志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赵卉臻红着眼睛跑来：“周大哥，钱英翠发烧了！”他背起药箱冲进雨幕，钱英翠蜷缩在蚊帐里，脸颊烧得通红。

“是疟疾。”他摸出体温计，想起农科所培育的抗疟稻种。雨水顺着瓦缝滴在脸上，他忽然明白王队说“带”是什么意思。

不是教他们认识锄头犁耙，而是帮这些城里孩子找到在这片土地扎根的方式。

第十西天傍晚，周志远收拾行李准备回农科所。试验田里，知青们正在学插秧。周华国裤管卷到膝盖，衬衫沾满泥点；

钱英翠的麻花辫散了一半，却认真地分着秧苗；丁娥云哼着歌，把最后一株秧苗稳稳插入水田。

“周同志！”王启明跑过来，手里捧着个粗布包，”这是我们做的上海糕点，您带回去尝尝。”布包打开时，糯米香混着稻田的清气扑面而来。

卡车发动时，周志远摇下车窗。雨后的夕阳把稻田染成金色，知青们的身影在田垄间时隐时现。他忽然想起临走前夜，钱英翠怯生生地问：“周同志，我们能学会种地吗？”

田野的风裹挟着稻花的芬芳拂过脸颊。周志远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麦田，也有这群年轻人正在书写的青春。

农科所的实验田需要他，但此刻他知道，有些种子己经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萌芽。

卡车消失在蜿蜒的土路上，晒谷场上只剩下几只啄食的麻雀。周志远不知道的是，三个月后，当早稻新品种在周家村试种成功时，钱英翠会第一个发现稻穗的异常；

丁娥云编的艾草香囊会成为村里孩子的最爱；而周华国绘制的星图，终将在某个夜晚照亮这片土地的未来。

周志远回到农科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实验室查看那批抗疟稻种的培育情况，显微镜下的稻瘟病菌斑正在逐渐缩小。

这是他和团队三年心血的结晶。助手小李兴奋地汇报："周老师，田间试验数据出来了，发病率降低了67%！"

“立刻整理材料，我要申请扩大试种范围。”周志远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窗外，农科所的试验田里，金黄的麦浪翻滚，仿佛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波澜。

三个月后，当周志远再次踏上周家村的土地时，村口的老槐树己经开满了洁白的花朵。知青们正在田里忙碌，远远看见他，钱英翠举着草帽跑过来，晒得黝黑的脸颊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志远同志！”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们按您教的方法插秧，今年秧苗长得特别好！”

周志远蹲下身，指尖轻触秧苗根部。泥土的和稻苗的生机透过指腹传来，他注意到秧苗间距整齐划一，水渠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错，看来你们己经掌握要领了。”他抬头环顾西周，发现田埂边堆着几个竹编的簸箕，里面晾晒着绿色的植株。

“这是我们采的鱼腥草。”丁娥云从田里走出来，裤脚卷到膝盖，手臂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疤痕，“周大哥说可以治疟疾，我们就学着晒干备用。”

周志远心头一热。他想起离开前夜，这些城里姑娘小伙儿围坐在油灯下，认真记录他讲解的草药知识。如今，他们己经能自己辨识、采集和晾晒药材了。

“志远同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华国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本，“我们做了田间记录，您看看有没有用？”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插秧日期、水深变化、虫害情况，甚至还有天气和月相的标注。周志远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稻子长得好，像上海弄堂里的法国梧桐，齐刷刷的。”

他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有些。

当天晚上，知青们把周志远拉到打谷场，非要给他“接风”。钱英翠不知从哪里弄来半瓶白酒，丁娥云煮了一锅山芋粥，周华国则神秘兮兮地搬出一个铁皮盒子。

“这是我们自制的显微镜！”他打开盒子，里面是用铁皮和玻璃片拼凑的简易装置，“照着您实验室的样子做的，虽然看不太清楚”

周志远接过盒子，对着月光调整镜片角度。在模糊的视野里，他仿佛看到了稻瘟病菌斑在慢慢缩小，看到了抗疟稻种在田野里茁壮成长，看到了这些上海知青眼中跃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