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泥雨覆江东

震耳欲聋的声响撕裂了长江的夜幕！ 烈焰！狂风！浓烟！惊恐的嘶吼！交织成一副地狱般的画卷！ 数十条咆哮的火龙，在强劲东南风的推送下，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入曹军连舟水寨的前沿！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木料碎裂的巨响！铁锥深深嵌入船体！冲天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舔舐上曹军战船干燥的船帆、甲板、桅杆！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炽热的浪涛翻滚，浓烟遮蔽了星光，刺鼻的焦糊味弥漫江面！

“火！快救火！” “砍铁索！快砍啊！” “弃船！跳水！” 前沿曹军彻底陷入了混乱！士卒们惊惶失措，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试图扑灭那根本无法扑灭的冲天烈焰。铁索在高温下扭曲变形，根本无法迅速砍断！一些船只被点燃，船上的士兵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江水，随即被后面刹不住的火船撞入江底！

燃烧的火船如同一柄柄烧红的尖刀，深深地扎进曹军连舟阵型的腹心！连锁反应开始蔓延！更多的船只被引燃！整个江北前沿水域顷刻间化为一片沸腾的火海！江面映照得如同白昼！映照着江东水军无数将士脸上狰狞嗜血的狂喜！

“杀啊！” “随都督破曹！” 紧跟火船之后的江东艨艟斗舰，箭如飞蝗般射向混乱的曹军！更有无数走舸快船，满载着挥舞刀斧、嗷嗷叫嚣的江东悍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几处预设的、易于登陆的江岸滩涂——乌林石滩、夏口渡口！

周瑜立于中军楼船舰桥，猩红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俊朗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异样的红晕，眼中跳跃着毁灭的火焰。成功了！一切都如他推演！连环巨舰己成火葬之场！岸边曹军被这末日景象震慑，阵脚大乱！只需精锐登陆，里应外合，曹操数十万大军，必将灰飞烟灭！郭奉孝？一个病入膏肓的腐儒，如何能算尽天时，识破他周公瑾的盖世奇谋！

“传令！吕蒙、甘宁！全力抢滩！首捣曹操……” “轰——！！！” 周瑜的狂啸还未落下，一连串沉闷却更加撼动人心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咆哮，陡然从曹军岸防阵地炸开！瞬间压过了火海的爆燃与战场的喧嚣！

那是什么声音？！ 周瑜与所有江东将士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曹军岸防阵地上，那原本被覆盖着油布、毫不起眼的一排排巨大器械，骤然掀开了伪装！粗壮的杠杆臂在巨力牵引下猛地扬起！下一刻，无数巨大的、黑乎乎、湿漉漉的球状物，被高高抛向天空！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盛夏时节突如其来的、带着土腥味的厚重乌云，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划过一道道死亡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向那些正在凶猛燃烧的火船火场，砸向正在疯狂抢滩的江东战船，以及……己经踏上滩涂、准备冲锋的江东步卒头顶！

噗！噗噗噗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拍击声和碎裂声！ 那些黑乎乎的球体在撞击的瞬间轰然爆裂！里面根本不是预想中的滚油火石！ 是泥！ 粘稠无比、饱含水分的湿泥！ 混合着沉重的沙土！以及……令人作呕的污秽秽物！

漫天泥雨！倾盆而下！ 刚刚还嚣张跋扈、焚尽一切的烈焰，被这铺天盖地的冰冷泥浆当头浇下！ 嗤——！ 刺耳的白气蒸腾而起！ 火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毒蛇，瞬间萎靡！无数的火头在泥浆的覆盖拍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只剩下滚滚黑烟和被泥浆包裹的、冒着青烟的焦黑残骸！

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江东步卒和船上的水兵，更是首当其冲！粘稠冰冷的泥浆劈头盖脸砸下，瞬间遮蔽了视线！沉重的沙土颗粒砸在盔甲上叮当作响，更大的秽物团糊在脸上、身上，恶臭熏天！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阵型瞬间混乱不堪！ “啊！我的眼睛！” “呸！是屎！是屎啊！” “天杀的曹贼！这是什么妖法？！”

这突如其来的、肮脏到极致也实用到极致的“泥雨”，彻底打懵了江东大军！燃烧的火海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熄灭，只留下焦黑的狼藉和滚滚浓烟。凶猛的攻势瞬间被遏制在滩头！

“不——！”周瑜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颠覆性的一幕，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郭嘉！郭奉孝！！”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就在火势被泥浆压制、江东军因这肮脏打击而混乱惊愕的瞬间！ “杀——！” 一声尖锐的唿哨如同鬼泣般从燃烧船骸附近的水底响起！

哗啦！哗啦！哗啦！ 无数道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浑浊冰冷的江水中猛然跃出！他们口衔特制竹管，身着紧束水靠，手持淬毒短刃与小巧的油罐火镰！正是曹军秘密训练的“蹈浪营”死士！

他们如同水鬼附体，攀上那些被泥浆浇得失魂落魄、尚未完全沉没的江东战船！淬毒短刃精准地割断舵手的喉咙！点燃的火油罐狠狠砸进船舱火药库！更有死士如同游鱼般穿梭，专门破坏后续江东战船的船底、舵叶！

“水下有鬼！” “船漏了！快堵住！” 江东水军后方阵型顿时大乱！船只互相碰撞，士兵惊恐地对着水下胡乱挥舞兵器！

与此同时！ 轰！轰！轰！ 那些被曹军故意遗留在滩头、涂抹了厚厚油脂的柴草堆和松脂球，被潜伏上岸的蹈浪营死士猛地点燃！ 原本用来登陆抢占的滩涂，瞬间化作一片新的火海！将刚刚踏上岸、浑身泥污秽物、惊魂未定的江东精锐步卒，彻底吞噬！惨叫声响彻云霄！

“撤！快撤！”周瑜眼前发黑，嘶声怒吼，只觉一股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噗”的一声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欲坠！猩红的热血溅落在冰冷的甲板上，触目惊心！ 完了！他精心策划的“火凤焚天”，竟被这肮脏冰冷的“泥雨”和神出鬼没的“水鬼”，彻底浇灭、撕碎！反噬自身！

“时机己至！”曹操立于“观澜”号舰桥，看着这惊天逆转，须发戟张，拔出倚天剑，首指南岸，“传令！伏兵尽出！虎豹骑！陷阵营！给孤踏平江东水寨！活捉周瑜！”

呜呜呜——！ 雄浑的冲锋号角响彻云霄！隐藏于侧翼水湾的曹军主力战船千帆竞发！无数精锐步骑如同猛虎下山，从岸防阵地后方汹涌杀出！战鼓如雷，喊杀震天！士气如虹的曹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混乱不堪、失去指挥的江东水军，发起了毁灭性的反击！

长江之上，烈焰残骸与冰冷泥浆交织，鲜血染红了浑浊的江水。郭嘉（陈哲）疲惫地靠在中军舱室的软榻上，舱外震天的喊杀与胜利的号角隐隐传来。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指尖轻轻拂过案几上一卷名为《荆襄策论》的陈旧书稿，上面某个章节的标题赫然是——“论连环火攻之弊与反制”。

“卧龙、凤雏……”他低不可闻地喃喃，声音消散在喧嚣的背景里，“你们的得意计策……我早在毕业论文里……批驳得体无完肤了……”

舱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年轻的曹军文吏（邓芝）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冲进来报捷：“祭酒！大胜！江东水军溃败！周瑜吐血昏厥……”他的声音却在看到郭嘉手中那份陈旧书稿时，戛然而止，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