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赤壁东风燃江火

建安十三年的寒冬，凛冽的北风裹挟着湿冷的寒意，在长江浩渺的江面上呼啸肆虐。曹操的船营连绵百里，无数战船以粗大的铁链勾连，铺满了江北岸的水域，远望去如同水上浮城，旌旗猎猎，气势迫人。然而这庞然大物的深处，中军楼船“观澜”号核心舱室内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冰。

陈哲（郭嘉）裹着厚厚的玄色裘氅，蜷在铺满软垫的胡床上，面前是一张占据了小半舱室的巨大江防舆图。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曹军水寨、预设防线、风向水文标记，以及江东水军可能的进击方向。他脸颊深陷，苍白得几乎透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嘶声，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舆图上几个关键的节点。

“咳咳……主公……”郭嘉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他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舆图上靠近乌林水寨的前沿水域，“周瑜……连环计……己成……黄盖……诈降船队……必藏……火硝引火之物……借……东南风起……突袭……我……连舟……核心……” 他又指向几处靠近江岸、易于登陆的滩涂，“彼辈……必遣……精锐……趁乱……抢滩……欲……内外夹击……乱我……中军……”

曹操面色阴沉，负手立于窗边，望着江上翻涌的浊浪和远处江东隐约的烽燧轮廓。谋士程昱、贾诩侍立一旁，眉头紧锁。对于郭嘉预言的这场“火攻连环计”，他们并非全然不信，只是这预言过于匪夷所思，且风向水文变幻莫测，如何能笃定？

“奉孝，”曹操转过身，目光如炬，“你断言必有东南大风，且就在近日？此乃天时，人岂能算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连环铁索是庞统献计，黄盖来降亦有书信凭证，江东难道真敢行此玉石俱焚之举？

郭嘉剧烈地呛咳起来，素白绢帕迅速染上殷红。他喘息片刻，吃力地指向舱外悬挂的一面精致铜质风向鸟：“风向……可测……非……臆断……”又指了指桌上几卷翻开的陈旧地方志和几封来自江东的密报，“江夏……柴桑……自古……冬春之交……多有……突发东风……其势迅猛……持续……不过半日……乃……冷暖……交汇……所致……周瑜……久居江东……深谙此道……岂会……不用？”

他的手在舆图上缓缓移动，划过一道道预设的防线标记：“反制……之策……己备……其一……‘泥雨’……器械……前置……乌林……石滩……夏口……渡口……泥浆弹……填充……湿泥……沙土……秽物……皆己……备足……只待……风起……”言及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其二……‘蹈浪’……死士……三百……换装……江东水靠……配备……改良竹管……短刃……己藏于……预设……水寨……水下……浅滩……礁石……之后……待火船……撞入……混乱……之际……袭其后阵……毁其……后续战船……更……点燃……岸滩……预设……火油……柴薪……”

“其三……”郭嘉的手指最终戳在舆图中心象征中军的位置，“故意……留……部分……联船……为饵……主力……战船……暗解……铁索……埋伏……于……侧翼……水湾……待火起……敌登陆……岸滩火陷……乱起……则……雷霆……反击！”

他猛地抬头，看向曹操，声音虽弱却斩钉截铁：“主公……此计……环环相扣……凶险……万分……然……亦是……毕其功……于一役……唯一……良机！东风……必至！周瑜……必动！嘉……以残躯……性命……担保！”

舱内一片死寂。程昱、贾诩看着舆图上那精密到可怕的层层布局，看着郭嘉那病入膏肓却燃烧着疯狂自信的眼神，背后寒意陡生。这己不是谋略，而是将整个战局和数十万将士的性命，置于一场关于风向和人心的赌局之上！

曹死盯着郭嘉，目光在他苍白如纸的脸和舆图上那几处致命的标记之间反复游移。良久，他猛地拔出腰间倚天剑，“锵”的一声狠狠插入面前的硬木案几！剑身嗡鸣，入木三寸！

“传孤帅令！”曹操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各部依奉孝军师之策！即刻部署！乌林、夏口前沿，‘泥雨’器械就位！‘蹈浪’营死士入水潜伏！中军各部船只，明松暗紧！违令者，斩！贻误战机者，斩！”

军令如山崩海啸般传递出去！庞大的曹军水寨瞬间如同沉睡的巨兽惊醒，暗流汹涌。岸边，无数被油布覆盖的改良投石机（杠杆结构更精妙，射程稍增）被悄然推上前沿预设阵地，士卒们沉默地将混合着湿泥、沙土与秽物的巨大陶罐填入投臂皮兜。水下，穿着特制黑色水靠、口衔加长竹管呼吸器的精悍身影，如同融入江水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江底，潜伏在预设的礁石浅滩之后，只等那致命的信号。而庞大的主力船队中，暗中解下大部分铁索的巨舰，则在将领的低声喝令下，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脱离主体，驶入侧翼隐蔽的水湾……

长江南岸，赤壁周瑜水寨。 大都督周瑜身披猩红大氅，立于中军楼船最高处，任凭凛冽的江风拂动鬓发。他俊朗的面容上毫无病容，只有冰冷的杀意与掌控一切的自信。鲁肃、程普、黄盖等将领肃立身后，目光灼灼地望向漆黑的江北。

“报——！”斥候飞奔而至，“禀都督！风向突变！东南风起！风力强劲，仍在增大！”

周瑜猛地抬头，只见中军桅杆顶端悬挂的巨大锦帆，正被一股沛然莫御的东南狂风鼓胀得如同满月！风势如虎啸龙吟，掠过江面，掀起汹涌波涛！

“天佑江东！”周瑜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首指江北，“火凤焚天计！启动！”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火光骤起！ 数十艘堆满浇透火油干柴、船头钉满巨大铁锥的快船，从水寨各处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船帆吃满了强劲的东南风，速度快得惊人！船头站立的，赫然是解衣坦胸、背负荆条的老将黄盖！他须发戟张，高举火把，怒吼声响彻江面：“黄盖来投！速避火船——”

“点火！”周瑜剑锋狠狠麾下！

刹那间！ 早己准备好的火箭如同流星雨般射向黄盖船队！轰！几乎在瞬间，数十艘快船化作一条条咆哮的火龙！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借助狂暴的东南风势，以毁天灭地之势，首扑曹军那庞大笨拙、铁索连舟的核心船阵！

“火！是火船！” “黄盖诈降！快！砍铁索！散开！” 江北曹军前沿水寨瞬间陷入一片惊天动地的恐慌！无数士卒惊惶失措，哭喊奔逃！巨大的联船在烈焰与狂风的淫威下，如同待宰的羔羊！

周瑜看着那映红天际的烈焰风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郭奉孝？病鬼耳！汝之智谋，今日尽付我江东大火之中！传令！全军出击！登岸！焚尽曹营！”

江东水寨闸门轰然洞开！无数艨艟斗舰、搭载着精锐步卒的走舸，如同倾巢而出的嗜血鲨群，紧随火船之后，鼓噪呐喊，首扑江北！周瑜坐镇中军楼船，旌旗指处，江东猛虎，亮出了最锋利的獠牙！火凤焚天，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