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时痕初动

林墨在垃圾堆后蜷缩着，冷汗浸透后背。

铁手帮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他绝望中发现兜里那枚来自原世界的硬币。

“赌一次…”他闭眼攥紧硬币，时间在恐惧中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硬币落地的脆响被小混混的狞笑淹没——本该落在左侧的硬币，诡异地出现在右侧水洼！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他后背的瞬间，林墨眼前猛地一黑，世界骤然倒流三秒。

他喘息着发现自己己不在原地，而小混混们如同断线木偶僵在原地。

“妈的…这耗子会妖法？”为首的黄毛惊恐后退，脸上横肉抽搐。

林墨瘫倒在地，头痛得几乎炸裂。

污水横流的窄巷尽头，林墨背抵着冰冷的锈蚀铁皮墙，几乎要把自己嵌进身后堆叠的废弃合成材料板里。铁手帮杂乱的脚步声和污言秽语在拐角处炸开，越来越近，带着金属棍棒拖过湿滑地面的刺耳刮擦声。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耳膜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冰冷的恐惧。

完了。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跑？这条死胡同唯一的出口就在那群暴徒的方向。打？他这被异世界稀薄空气和劣质营养膏折磨得虚弱的身体，连对方最瘦弱的一个都未必能撂倒。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脚底漫上来，裹住双腿，缠上腰腹，堵住喉咙。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裤袋粗糙的布料，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圆形物体——那枚来自原世界的硬币。高考前那个炎热的下午，父亲塞给他的“幸运币”。他把它带到了这个地狱。指尖着硬币边缘熟悉的花纹，一丝荒谬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攫住了他。

赌一次…就赌这一次！

他猛地攥紧硬币，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闭上眼，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时间仿佛凝滞成胶体，沉重得无法流动。他将所有的恐惧、不甘、求生的本能，都死死灌注在这枚小小的金属圆片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前布满油污和水渍的肮脏地面掷出！

叮——

硬币落地的脆响，被铁手帮小混混们逼近的狰狞狂笑瞬间淹没。

“找到你了，小耗子！”黄毛那刺着骷髅纹身的手臂从拐角后伸出，握着锋利的合金弹簧刀，刀尖反射着巷口渗入的惨淡天光，首首刺向林墨的后心！

就在那死亡的刀尖即将刺破廉价夹克布料的前一刹那——

林墨眼前猛地一黑！视野里所有的色彩、线条、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碎、然后猛地向后拉扯！头颅深处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剧痛让他几乎瞬间失去意识。恶心感翻江倒海般涌上喉咙。

嗡——

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嗡鸣在耳道深处震颤，仿佛无数细小的金属齿轮在疯狂咬合、逆转。

剧痛和眩晕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当林墨猛地吸进一口混杂着垃圾腐臭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原地！刚才还紧贴着的铁皮墙，此刻离他足有两步远！他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半跪在湿滑的地面上，右手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什么。

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眼前的一幕：铁手帮那三个混混，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动作僵硬地定格在原地！黄毛刺出的刀停在半空，距离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只有不到半尺。另外两人脸上扭曲的狞笑凝固在脸上，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和呆滞。巷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不知名的机械还在发出沉闷的嗡响。

发生了什么？！

林墨惊魂未定，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地面，寻找那枚被他孤注一掷掷出的硬币。心脏骤然缩紧——

硬币没有落在预想中左侧相对干燥的破纸板上。

它诡异地、安静地躺在一小滩浑浊发黑的污水洼里，就在他此刻半跪位置的右前方！硬币一半浸在污水中，金属表面反射着微弱的光。这位置，与他掷出时瞄准的方向，差了至少三十度角！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打破了死寂。

黄毛第一个从那种诡异的僵首中“挣脱”出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墨，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他握着刀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刀尖指向林墨，声音嘶哑变调：“妈…妈的！刚…刚才怎么回事？你…你小子会妖法？！”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相继“醒”来，同样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下意识地跟着黄毛后退，挤作一团，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墨，如同看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

“耗子…不，大哥…饶…饶命！”其中一个瘦子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林墨的大脑一片空白，头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沉的眩晕和全身脱力般的虚软。他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污水洼里那枚硬币，又猛地抬头看向黄毛惊恐扭曲的脸。刚才那一瞬间的黑暗、剧痛、世界被强行拖拽的诡异感…还有此刻混混们如同倒带重放般僵硬的姿态…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时间…倒流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打破了这诡异而紧绷的对峙。

“哟呵？铁手帮的黄毛？出息了啊，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动我阿七罩着的人？”

一个身影斜倚在巷口斑驳的墙边，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只勾勒出一个精悍的轮廓。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廉价合成烟卷，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口袋里，姿态闲散，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过黄毛几人。

黄毛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惊恐中混杂着强烈的忌惮：“七…七哥？”他握刀的手垂了下去，刀尖几乎戳到地面，“误会！纯属误会！我不知道这小子是您的人…”

“不知道？”阿七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皮鞋踩在污水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走到林墨身边，像是随意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林墨的小腿，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还瘫着干嘛？丢人现眼！起来！” 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在黄毛身上，无形的压力让黄毛额头渗出汗珠。

林墨如梦初醒，强忍着眩晕和虚脱感，挣扎着从冰冷污秽的地面爬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滚。”阿七对着黄毛，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锋刮过。

黄毛如蒙大赦，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笑：“是！是！七哥！我们这就滚！这就滚！”他再不敢看林墨一眼，带着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跟班，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脚步声仓惶远去。

首到混混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阿七才收回目光，转向林墨。他上下打量着林墨苍白如纸的脸、额角渗出的冷汗、微微颤抖的身体，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啧，看看你这怂样！被几个不入流的烂仔吓成这样？真他娘的丢老子的脸！跟我来，这破地方一股子尿骚味，熏死人了！”

阿七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那里堆叠的废弃集装箱和建筑材料形成更幽深的阴影，显然另有通道。

林墨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默默地跟上。他满脑子都是那枚落在错误位置的硬币，混混们僵首的画面，还有那撕裂头颅般的剧痛…这绝不是幻觉！他下意识地摸向裤袋，那枚冰冷的硬币还躺在里面。

就在他即将踏入巷子深处那片更浓的阴影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看向巷口——刚才阿七出现的位置对面，那条相对干净些的辅路街边，似乎停着一辆通体哑光黑色的、造型异常流线型的悬浮车。车窗玻璃是深色的单向镜面，看不清里面。

但那辆车…似乎在他回头的瞬间，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引擎刚刚启动，又或者…里面的人刚刚挪动了位置？紧接着，那辆车悄无声息地、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般，平滑地向前驶去，转瞬消失在街角。

太快了，快得像是某种错觉。

“磨蹭什么呢！”阿七不耐烦的催促声从阴影里传来。

林墨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迅速收回目光，压下翻腾的惊疑，快步跟上了阿七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由垃圾、废料和未知构成的迷宫般的贫民窟深处。巷口空余污水的腐臭和金属的锈气，只有那枚浸在污水洼里的硬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而诡异的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