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甜蜜憧憬遇冷

白天的老胡同还浸泡在九月滚烫的阳光里，邻居家收音机飘出的《渴望》主题曲，混着工地里此起彼伏的号子声、铁锹铲土的 "咔嚓" 声，把空气都煮沸了。妈妈新熬的酸梅汤在铝锅里冒着气泡，我蹲在沙堆旁数着玻璃弹珠，看老爸古铜色的脊梁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扬起的铁锹带起细碎的金尘。

可当最后一缕夕阳被青瓦吞噬，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被，严严实实地裹住小院。白天热闹的褪去，此刻泛着冷硬的光。堂屋的灯泡在风里摇晃，明明灭灭的光晕中，奶奶坐在八仙桌旁，旱烟袋一下下敲着裂纹斑驳的桌面，火星溅在青砖地上，"你爸喊你去前院，说是有要紧事。" 她吐出的烟圈裹着寒气，在昏黄的光影里扭曲变形。

爸爸抬头看了眼墙上掉漆的挂钟，时针即将爬上十点，又低头望向我，眼神里揉碎了犹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奶奶的声音冷得像冰碴，烟锅里的火星猛地明灭，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爸爸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终究像被抽走脊梁般，垂着头跨出了门槛。我死死揪住妈妈的蓝布围裙，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记忆里这个夜晚明明该是平静的，爷爷究竟藏着什么盘算？

困意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小脑袋不受控地往下栽。妈妈温热的手掌抚过我的发顶："乖囡，去睡吧，明天还要帮妈妈给工人叔叔发糖呢。" 我猛地摇头，指甲几乎掐进妈妈的皮肉里："我要等爸爸，我不困！" 黑暗中，我睁大眼睛盯着院门口，生怕错过任何风吹草动，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绝不能重演。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我强撑着从草席上爬起来，看见爸妈的影子在窗户上晃动。爸爸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学华要开出租，要一万押金，爸妈让咱们出七千。"

"七千？！" 妈妈手里的搪瓷缸 "当啷" 撞在窗台上，凉茶溅出来洇湿了衣角，"一万块要咱们掏七成？这是要把咱们的骨头熬成油啊！地基才挖了一半，这些钱填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爸爸颤抖着伸手，却只抓到一团空气："媳妇，我知道难... 可我从小跟学华睡一张炕，现在爸妈都跪到我跟前了...而且爸妈说了是借，等学华挣了钱就还咱们。"

"跪？他们怎么不跪到银行去！" 妈妈突然哽咽起来，声音里翻涌着绝望："这钱要是给了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次房子要是盖不起来，咱们拿什么给孩子遮风挡雨？"

争吵声像锋利的刀片，将夜色割得支离破碎。我蜷缩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爸妈对峙的剪影上，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上一世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正在逼近。攥紧拳头，我在心里发誓：这次，我一定要拦住这场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