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们

说起婆婆贾氏的病，苏田疑虑重重，根据原身的记忆，婆婆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夜晚突然发病，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念咒似的大半夜，像被鬼附身似的。

第二天一早，贾氏跳下床就向外跑，嘴里首嚷嚷着要吃肉，拣了根树枝拿在手里胡乱比划。

大家都说她疯了，前年蝗灾，今年也是灾荒连连，粮食都少得可怜，哪里能吃得上肉。

人命比草贱。

苏田喊来心月，问她今天是几号，心月说是九号，昨天就该来领人的。

姜氏那边没有一点动静，看样子又想耍无赖，苏田顾不上肚子饿，让心月把婆婆带过来。

贾氏手里拿着树枝，指着苏田又笑又闹：“你不是她。”

苏田心里一紧，这老婆子到底真疯还是假疯，刚想上前仔细问个清楚，贾氏一个转身，跳下低处的地方。

“哎哟！”贾氏一手捂着脚踝，大声叫疼。

苏田和心月急忙下去扶她起来，姜氏本来就赖苏田没照顾好婆婆，让她生病，现在又扭伤了脚，更有理由说道了。

“阿奶，你怎么了？”心月扶起贾氏。

苏田解开她的裤脚，果真脚踝处红肿一片，这下子更是说不清了。

苏田抬头，看到玉秀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们，眼神兴奋得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样，转身就回了草棚。

看样子是去告诉姜氏了。

苏田和心月将贾氏扶上去，心月去叫了张神医，贾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苏田看她撕心裂肺的样子，好像是不是疼的，倒像是急切想说些什么，而又不被人理解。

张神医来了，看了一眼地上的贾氏，蹲下来看她的脚踝。

苏田第一次看到这穷乡僻壤里还有这样容貌出众的人，虽然穿着补丁粗布衣裳，可他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当下的处境面露难色，平淡如水。

这得需要多好的修养才能有这般神情。

张神医看过賈氏的伤处，将裤管拉下，对苏田说：“扭伤了，扶她上床休养，少说也得半个月，别让她折腾了。”

心月露出为难，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天怕也难，阿奶生病后六亲不认，谁也管不了她，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让她在床上躺半个月，难如登天。

苏田猜到心月的想法，想了想问张神医：“可否有安神的药？”

张神医听了略有迟疑，随即起身，眉眼间露出一丝怒气，医者父母心，就算贾氏再难伺候，也不该生出这等心思。

“你想喂药让她睡觉？”张神医看着苏田不悦道：“就算之前你婆婆诸多不是，眼下她是病人，为人子女，怎能生出这样的歹毒心思？”

苏田气笑了，双手叉腰，“歹毒？”她指着地上的贾氏继续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再出去疯乱，怕是半天不到就死在外面。”

“还有，张神医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给我定罪，是不是太武断了，我想说给她开几副药，隔三差五地让她喝点，至少能让她躺在床上休养，保住她一条命。”

张神医负手，抬眸看着苏田，似乎是在思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假，苏田被他打量得气极，微微侧身，躺开他的视线。

心月看着两人对峙，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小时候看多了父母吵架，本能恐惧冲突，她一只手紧握住另一只手，眼睫毛轻颤，眼圈里己。

苏田注意到这个细节，心有不忍，心月的经历她懂，童年时舅舅舅妈因为自己争吵，小小的她无能为力，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乖巧懂事才能讨人喜欢，可后来的种种经历让她彻底清醒，退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换不来喜欢。

看到心月现在的样子，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苏田上前握住她的手，虽然什么也没说，心月却渐渐安静下来。

张神医看到苏田的动作，说了句：“药我给你配好，你让人来取。”

张神医走了，苏田喊来李大牛，让他去取药，顺便让他告诉张神药，她没钱，赊账。

心月舒缓下来，想起刚才苏田想送阿奶去二叔家，出了这样的意外，怕是送不了了。

“娘，您打算让阿奶养好伤再送去二叔家吗？”

苏田摇头，抬眼望向姜氏的草棚，“等大牛回来就去。”

大牛拿着药跑回来，将药递给苏田，“娘，药来了。”

苏田接过药，吩咐大牛把婆婆背出来。

苏田走在前面，大牛背着贾氏落后她半步，心月紧跟，三人颇有气势地走向姜氏家的草棚。

玉秀早早观测，看到他们过来，立马喊姜氏，“娘，大伯母带着阿奶来了！”

“什么？”姜氏不敢相信，苏田竟然还敢来，她一手扶在腰后，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去看看，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有脸开口！”

玉秀扶着姜氏走出草棚，苏田也走到她面前。

“弟妹，以往你接送婆婆时总会拖时间，占了我便宜也不计较了，如今受了灾，我家里五张嘴都饿着，容不得你再占便宜了，你怀着孕，今日我将婆婆送来，不劳你费力去接。”

玉秀先是看了一眼苏田，随后紧盯着心月，那目光里有不甘和嫉恨。

苏田瞬间明白了玉秀的敌意，心月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而玉秀矮胖，一张包子脸，小眼塌鼻，放在人堆里实在平凡普通，女人间的嫉妒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姜氏向前走了一步，将高隆的肚子抵在苏田面前，仰着脸，一脸不屑，冷笑道：“大嫂真有脸张嘴，婆婆身子一向硬朗，先是在你家疯了，现在又扭伤了脚，怎么每次送到我家都会添新病，合着我就该给婆婆看病？”

苏田唇边滑过一抹微笑，她早料到会是这个说辞，她清了清嗓子，双手一拍，扯开嗓子喊：“大家伙都出来评评理！”

草棚里钻出许多人围观。

姜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她占理。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老人生病积极治疗就是了，弟妹拿这个说事拒绝赡养老人，实在说不过去啊，难不成你敢保证婆婆在你家永远不生病？”

“是啊，人哪有不生病的。”

“又不是大不了的病，老太太能吃能跑的。”

“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不就好了，这样算计，真是属莲蓬的。”

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姜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本想仗着怀孕，逼着苏田把婆婆领回去，若以前必定成功，也不知道苏田这一次怎么不就范，还敢把事情公开闹大，让左邻右舍看笑话。

苏田以前可是最要面子，现在倒像换了个人。

心月悄悄看苏田，她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神色，丝毫不紧张、不害怕，心月有些喜欢现在的这个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