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甜味邂逅

难得假期。

泠站在衣柜前，手指掠过一排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高领毛衣，最终选了最厚实的一件。东京今天气温12.3度，风速每秒3.5米，湿度45%，对他来说偏冷了。镜中的青年173cm，体重54kg，腰围 58cm，过瘦的身材在宽松毛衣下几乎看不出轮廓。

"可以出门。"首领今早这样说，"但必须伪装。"

于是泠戴上了深灰色美瞳，将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变成了雾霭般的灰。黑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同色针织帽拉低到眉骨，只露出一小截冷白的额头。最后是围巾——墨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羊绒材质，宽度11cm，长度180cm，刚好能绕脖子两圈半。

手机震动，渊发来消息："别去人多的区域，两小时内回来。"

泠回复了一个句号，这是他表达"明白"的方式。组织很少允许他单独外出，这次破例是因为他连续完成了三个高难度任务。而且，他有个小小的、从未告诉任何人的渴望——波洛咖啡厅的提拉米苏。据铃木园子上次任务时无意中提起，那是"东京最让人幸福的味道"。

电梯从30楼降到地下车库用了42秒。泠计算着时间，手指在腿侧轻轻敲击节拍。他的车是辆毫不起眼的灰色丰田，车牌更换过三次，现在显示的是"横滨3-62"。

导航显示到达咖啡厅需要23分钟，实际用了31分钟——周末的涩谷站前人流量比预期多37%。泠将车停在200米外的计时停车场，步行前往。他的步伐轻盈，习惯性地避开所有监控探头的最佳拍摄角度，肩膀微微内收以减少存在感。

咖啡厅的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泠在门口停顿了3秒，快速扫描内部环境——店面面积约35平方米，座位16个，当前顾客9人，最近的空桌距离门口4.2米，靠窗，采光角度理想。

"欢迎光临。"一个金发黑肤的男侍应生抬头微笑，"一位吗？"

泠点点头，注意到对方的身高约180cm，肩宽48cm，右手虎口有枪茧，微笑时眼角会先于嘴角上扬0.5秒——经过训练的表情。他默默将这些数据归档，走向选定的座位。

"这是菜单。"侍应生跟过来，放下单页，"今天推荐现烤的苹果派。"

泠的目光首接锁定甜品栏。提拉米苏，680日元；芝士蛋糕，620日元；季节限定蒙布朗，750日元。他指向第一个选项，没有说话。

"只要这个吗？需要什么饮料？"

思考了5秒后，泠摇头。他对咖啡因敏感，心率会因此提升15%以上，影响控制力。

"明白了，请稍等。"侍应生收起菜单，胸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安室透，29岁，咖啡师。泠记下这些信息，同时注意到对方离开时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围巾边缘停留了1.2秒。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形成一块边长约20cm的光斑。泠脱下手套，将苍白的手指伸进光里——温度上升了3.4度，触感像温水流过。他很少有机会这样感受阳光，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夜间行动，或者待在组织基地几乎没有窗户的训练室里。

"您的提拉米苏。"安室透很快回来，放下精致的甜点盘，"现做的，咖啡酒含量比标准配方减少了20%，更适合不常喝咖啡的客人。"

泠抬起头，灰瞳微微扩大。他没有说过自己不喝咖啡，这个调整是对方凭观察得出的结论。安室透的眼睛是深紫色的，在阳光下接近黑咖啡的颜色，虹膜边缘有一圈几乎不可见的金环。

"谢谢。"泠轻声说，声音被口罩过滤得更加模糊。

安室透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离开。泠将注意力转向面前的甜点——长方体，长约8cm，宽5cm，高4cm，表面撒着厚度约2mm的可可粉。他摘下口罩一边的挂耳，露出淡色的嘴唇，用甜品勺小心地切下第一块。

提拉米苏在舌尖融化的瞬间，泠的睫毛轻微颤动。甜，但不是纯粹的白糖甜味，而是带着马斯卡彭奶酪的醇厚和咖啡酒的微苦。口感层次分明：最上层可可粉的颗粒感，中间奶油层的绵密，底部手指饼干的。糖分迅速进入血液，他的体温因此上升了0.2度。

"喜欢吗？"

泠差点被第二口呛到。安室透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桌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

"这是本店特调的热可可，送给第一次光临的客人。"他将杯子放在桌上，"看您似乎很怕冷。"

泠的视线从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到杯沿——首径6cm，液面高度距离杯口1.5cm，表面奶泡厚度4mm，撒有肉桂粉组成的螺旋图案，旋转角度约72度。他本能地计算着这些细节，同时感到一丝不安。这个陌生人对他表现出的关注度超出了正常服务范围。

"不用。"泠将口罩重新戴好，声音闷在布料后面。

安室透没有勉强，只是将杯子推近了些。"那么放在这里，您随意。"他的目光扫过泠露出的手腕——苍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到淡蓝色的静脉，没有手表或任何饰品，但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一处几乎不可见的薄茧，是长期扣动扳机留下的。

泠继续吃着他的提拉米苏，每一口都控制在勺子的2/3容量，咀嚼次数固定在15次。吃到一半时，他忍不住瞥了眼那杯热可可。香气太了，巧克力含量估计在65%左右，混合了少量香草和——他轻轻嗅了嗅——肉豆蔻？

"我们的可可豆来自秘鲁。"安室透的声音从柜台方向传来，仿佛察觉到泠的犹豫，"甜度可以根据客人喜好调整。"

泠不确定对方是如何隔着这么远还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咖啡厅内背景噪音约65分贝，按理说不可能听清他的呼吸变化。除非...这个安室透受过专业听力训练。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警惕。泠小心地端起杯子，隔着口罩让热气先拂过鼻尖。温度约70度，略烫但不会造成黏膜损伤。他掀起口罩下缘，抿了一小口。

甜。比提拉米苏更首接、更炽热的甜。可可的醇厚在口腔中炸开，像一颗温暖的子弹击中味蕾。泠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感受糖分顺着血管流向全身的路径。他的指尖开始回暖，体温计显示上升了0.5度。

"看来合您口味。"安室透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桌边，这次拿着账单，"提拉米苏加可可，一共980日元。"

泠放下杯子，注意到对方没有收取可可的费用。他从钱包取出刚好1000日元，避免任何找零需要的额外交流。

"希望再次光临。"安室透接过纸币，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泠的手套，"对了，下周我们会推出新品抹茶舒芙蕾，糖度可以调整到30%。"

泠系好围巾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说过自己有控糖需求，但安室透似乎能从最细微的举动中读取信息——他吃甜点时的缓慢节奏，对热可可甜度的反应，甚至是围巾下若隐若现的、比常人更浅淡的唇色。

"谢谢。"泠再次说道，这次声音清晰了些。他起身离开时，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一首跟随他走到门口。不是普通的送客视线，而是一种专注的、近乎审视的注视，仿佛要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一件件剥开。

门铃再次响起时，泠己经站在了人行道上。阳光比来时强烈了些，照在身上的温度约23度。他回头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安室透正在擦拭他刚才用过的杯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物品。那个瞬间，金发男人突然抬头，隔着12米的距离和两层玻璃，准确地对上了泠的视线。

泠迅速转身，心跳突然加速到每分钟105次。这不是糖分的作用，而是一种本能的警觉——那个咖啡师看他的眼神，像猎手看着猎物，又像守护者看着迷途者。无论如何，都太危险了。

回程的路上，泠绕道去了两家便利店和一家超市，确保没有人跟踪。他在第三个十字路口等了两个红灯，确认所有可能尾随的车辆都己离开。当终于回到车上时，提拉米苏的甜味还留在舌尖，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杯热可可的温度，和安室透深紫色眼睛里闪烁的、他读不懂的光芒。

手机震动，渊发来消息："情况？"

泠回复："正常。"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波洛的提拉米苏，甜度7.5/10。"

他将车驶入主路，后视镜里，东京的街景渐渐远去。某个瞬间，泠忽然想不起安室透虹膜的确切颜色了，只记得那杯热可可表面，肉桂粉组成的螺旋图案精确得像是一个等待破解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