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夜微光

陆昭猛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公交站台冰凉的金属栏杆。林砚撑着的黑伞几乎将伞骨全部倾向她这侧，自己右肩的灰色围巾很快积了层薄雪，羊绒纤维吸饱雪水后沉甸甸地坠着。路灯昏黄的光晕裹着细雪流淌，在对方黑色长款大衣上织出细碎的银边，泛着冷光的肩章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倒像是把出鞘的剑，却偏要将剑锋藏在雪幕里。

"我说了不用你管！"陆昭别过脸，栗色狼尾发扫过泛红的耳尖。她盯着林砚眉骨处的银色耳钉，那枚金属在冷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却抵不过对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冻得发紫的唇色，连握着伞柄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林砚没接话，只是将伞又往前送了半寸。她灰色围巾边缘的流苏扫过陆昭手背，带着体温的羊绒织物惊得人一颤。黑色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修身的高领毛衣，暗纹针织在领口处堆叠出优雅的弧度，衬得脖颈更加纤细。及腰长发被风雪揉乱，却依旧柔顺地垂在肩头，几缕碎发落在围巾上，倒像是特意缀上的装饰。

陆昭手忙脚乱地摸出不存在的手机，对着空气胡乱按了几下才想起根本没带。当她试图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却在寒风中僵住。"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她气得首跺脚，溅起的雪水沾湿了裤脚，"程砚秋那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前栽去。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肘。林砚身上雪松混着雪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昭抬头时，正对上对方紧抿的唇线——那道平日里冷硬的弧度此刻绷得极紧，像是强压着某种汹涌的情绪。"看着路。"声音依旧清冷，可落在陆昭腕间的掌心却烫得惊人，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温度。

"你身上有钱吗？借我点。"陆昭仰着脖子，故意露出倔强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林砚垂眸扫过她不停发抖的指尖，突然解下脖子上的灰色围巾。羊绒织物带着体温裹住她冻僵的双手时，陆昭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雪落无声。

"我家就在前面。"林砚将围巾尾端仔细塞进她袖口，黑色大衣下摆扫过她的小腿，"再不走，血管要结冰了。"路灯将两人影子叠在一起，陆昭这才发现对方特意放慢了步伐，黑色马丁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始终与她凌乱的脚步声保持着微妙的同步。

路过便利店时，陆昭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捂住肚子。林砚脚步一顿，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转瞬即逝的心疼。她转身走进超市，黑色大衣在旋转门里划出流畅的弧线，露出后腰若隐若现的银色链条装饰，随着步伐轻晃，倒是为这身冷硬的穿搭添了几分随性。

超市暖黄的灯光下，林砚取下货架高处的泡面时，黑色羊绒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细窄的银镯。她将两盒草莓牛奶放进购物篮，修长手指在速冻水饺区停顿片刻，最终拿了两袋玉米猪肉馅——正是陆昭初中时最爱吃的口味。"家里有姜茶。"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喝了去寒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超市的玻璃幕墙染成朦胧的白色。陆昭望着林砚认真挑选鸡蛋的侧影，对方睫毛上落了粒雪，在暖光里折射出细小的晶莹。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向她发间，陆昭本能地瑟缩，却见林砚动作极轻地摘下沾在她发梢的枯叶，修长手指几乎是擦着她耳际掠过。

结账时，林砚掏出黑色卡包的动作优雅流畅。陆昭瞥见卡包内侧露出的照片一角，像是两个小孩的合影。她刚要细看，林砚己经合上卡包，拎起购物袋时特意将重的那袋换到自己左手："走吧。"灰色围巾还裹在陆昭身上，此刻倒像是某种无声的羁绊，将两人牵在风雪夜里。

踏出超市的瞬间，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林砚下意识将她往内侧带了带，黑色大衣几乎将人半揽在怀中。远处居民楼的灯火星星点点，而她身边这人，像是从雪幕深处走来的孤灯，明明周身寒气凛冽，却偏要把唯一的光，都倾洒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