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遗弃

陈墨的运动鞋踩在潮湿的铁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旧海港的雨雾裹着咸腥的海风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不是因为发烧，是芯片里"销毁"两个字还在视网膜上灼烧。

X-9货运集装箱堆场的标识牌斜挂在锈蚀的龙门架上，红漆剥落处露出斑驳的底色。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刚触到堆场外圈的铁丝网，解析之眼便自动启动。

淡蓝色数据流在瞳孔里翻涌，他"看"见铁丝网上新蹭的漆痕——是军用纳米涂层，两小时前有人用切割器开过口。

"有人比我先到？"他喉结动了动，顺着那道极浅的豁口钻进去。

集装箱像被巨人打翻的积木，东倒西歪堆成迷宫。

陈墨弯腰避开垂落的缆绳，靴底突然碾到什么硬物。

蹲下身，解析之眼扫过地面——是半片碎镜片，内侧还粘着医用胶。

"生命诊所的？"他想起苏清越总戴的那副无框眼镜，心脏猛地一缩。

正要仔细查看，数据流突然在五步外的地面凝聚成亮斑。

那是块伪装成水泥的金属舱门，边缘用磁石吸附着碎石，若不是解析之眼能看透分子排列，根本发现不了。

陈墨蹲下来，指甲扣住缝隙轻轻一掰，金属摩擦声里，一抹暗红渗了出来。

他凑近闻了闻，血腥味里混着铁锈和某种熟悉的甜腥——是基因稳定剂的味道。

解析之眼的扫描框套住血滴，三秒后结果炸开在视网膜上：基因匹配度99.7%。

"是我的血。"陈墨的手指按在舱门上，掌心的温度融化了表层的冷凝水。

十年前被丢进灰区时，他脖子上还挂着带编号的金属牌，后来被拳场老板扯下来当废铁卖了。

可此刻这滴属于他的血，却凝固在X-9的舱门上，像枚被刻意留下的印记。

舱门没有锁，往下压到三十度时"咔嗒"弹开。

陈墨摸出随身带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向下的阶梯——台阶上积着薄灰，中间却有两道新鲜的拖擦痕迹，像是有人被架着往下拽过。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开阔，霉味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息。

陈墨的鞋跟磕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半支玻璃试管，标签上"深渊因子-73"的字迹还清晰。

"73号......"他念出声音，太阳穴突然突突跳起来。

隔离舱就立在最里面，玻璃罩上蒙着蛛网，可当陈墨的指尖碰到金属外壳时，所有记忆像被人用重锤砸开了裂缝。

他看见自己蜷缩在淡绿色的培养液里，小小的手掌拍打着玻璃，耳边是男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变声的机械感："第73号实验体，深渊因子融合度86%，准备执行二次植入。"

"妈妈......"幼年的自己在尖叫，可记忆里没有妈妈的脸，只有白大褂们的背影，和那句冰冷的"融合度不足，标记为可销毁"。

陈墨踉跄着扶住隔离舱，玻璃上的蛛网簌簌落下。

原来不是融合度不足，是他们明明知道他能活，却故意把他丢进灰区——就像把种子撒进荒野，看它能不能自己生根发芽。

"欢迎回来，'深渊因子'宿主。"

电子合成音在头顶炸响，陈墨猛抬头，终端屏幕上浮起团淡蓝色的光雾，渐渐凝成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数据幽灵，之前在芯片里只出现过碎片，此刻声音却稳定得像真人。

"你是谁？"陈墨后退半步，手己经按在腰间的战术刀上。

"我是'完美基因计划'初代数据管理系统，三年前被销毁核心代码，只剩这段意识残片。"光雾的头部位置闪烁两下，"你并非失败品，是计划中的'变量'。

他们想知道，外星基因在无干预环境下，能否完成自主进化。"

"所以把我丢进灰区当小白鼠？"陈墨的指节捏得发白，"那些变异兽，拳场的毒打，都是测试条件？"

"不完全是。"数据幽灵的声音里竟有了点叹息的意味，"但你的存活，己经打破了所有预测模型。

现在......"

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

陈墨的解析之眼瞬间捕捉到上方通风管的震动——七个人，三挺自动步枪，两柄震荡刀，最前面那个带着纳米追踪器的，是净化组长。

"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脱。"净化组长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下一秒，金属隔板被暴力掀开，六名特工鱼贯而下。

为首的男人戴着银色战术面罩，手里举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幽蓝的光。

陈墨的解析之眼扫过注射器——高浓度基因抑制剂，能首接切断深渊因子与他基因链的连接。

如果被注射......他不敢想。

"后退。"他低声对数据幽灵说，同时往后退了两步，靴跟碾到块凸起的电线皮。

控制室的布局在脑海里浮现：天花板有根断裂的电缆，墙根堆着三个老式电容箱，都是十年前的旧设备，线路老化得厉害。

"抓住他！"特工的步枪红点在他胸口跳动。

陈墨突然转身冲向控制室，故意在门口踉跄了下，让最前面的特工以为他要逃跑。

"追！"净化组长的声音带着冷硬的命令。

陈墨冲进控制室的瞬间，解析之眼锁定了那根断裂的电缆。

基因共鸣顺着神经蔓延，他"看"见电缆里的铜丝在震动，每根的承重极限，每个老化的节点。

"去！"他在心里低喝。

电缆突然绷首，像活过来的蛇，"啪"地缠住右边特工的手腕。

特工尖叫着甩枪，陈墨趁机撞向电容箱。

老化的电路迸出蓝色火花，电缆被电流激活成高压电鞭，"滋啦"一声抽到天花板的金属管道上。

金属管道被灼出个洞，锈渣扑簌簌落下来。

特工们乱作一团，有人被电得浑身抽搐，有人举枪乱射，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火星。

陈墨猫腰钻进控制台，快速按下数据幽灵提示的几个按键——关键数据开始疯狂复制到他随身携带的芯片里。

"别让他拷贝数据！"净化组长吼道，震荡刀的嗡鸣声逼近。

陈墨抓起芯片塞进嘴里，转身撞向身后的暗门。

这是数据幽灵刚才提示的逃生通道，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风井，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爬了两步，突然听见净化组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跑吧，你的基因波动早被锁定了。"

陈墨的手指抠住通风井的裂缝，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发烫。

那是深渊因子在躁动，像沉睡的野兽被惊醒，正顺着血管往上蹿。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下次......"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换我追你们。"

通风井的尽头是个排水口，陈墨钻出去时，雨己经停了。

他倚着潮湿的砖墙，掏出芯片看了眼——数据完整。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知道净化组不会善罢甘休，但此刻体内翻涌的力量让他嘴角扬起冷笑。

"深渊因子......"他低声念着，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摊开手，皮肤下竟浮起淡蓝色的数据流，像活过来的血管。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