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找人

凌熙的眼神从最初的极度震惊，慢慢沉淀下来，变得异常锐利和深邃。

他小心地将那只秘色瓷碗和几件相对完整、便于携带的小型器物:一面铜镜、一个小鎏金佛像和几颗品相完好的玛瑙珠子，用随身携带的、原本打算装鱼的干净网兜仔细包裹好。

“旭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听我说。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可能是国宝。我们绝对不能动歪心思，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他眼神凝重地扫过那艘巨大的沉船残骸和散落各处的珍宝，“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文物贩子、甚至更危险的人，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何旭安被他的严肃感染，用力点了点头，心头的茫然被一种紧张感取代：“我明白，可是……这船……”

“船太大了，我们动不了，也藏不住。现在最关键的是这几件小东西。”凌熙拍了拍那个不起眼的网兜，“它们是我们发现的证据，也是关键。我们必须立刻回去，找一个绝对可靠、懂行的人商量！这事太大，光靠我们两个扛不住。”

“可靠的人？”何旭安皱眉思索。在这海边小城，能懂这些又绝对可靠的人……

“谢伯！”凌熙眼中光芒一闪，“谢伯年轻时跑过远洋，见多识广，而且为人最是耿首正派，对这片海、这片土地有感情。他儿子好像在县文化馆工作？也许能搭上线。”

谢伯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也是唯一知道他们昨晚出海到虾仔峙的人。

何旭安眼睛一亮：“对！找谢伯！” 谢伯是他们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既懂些门道又绝对值得信任的长辈。

“来，”凌熙将包裹好的网兜塞进装淡水的塑料桶里，用毯子仔细盖好，伪装成普通行李。

海风骤然变冷，吹散了黎明的微光，也吹醒了他们被震撼得有些恍惚的神智。天，快亮了。更关键的是，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潮水，正在上涨。

那冰冷的海水正一寸寸地吞噬着的海床，距离他们的小船停泊处越来越近。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们合力将陷入淤泥和礁石缝隙的小船奋力推回渐渐上涨的海水中。

冰冷的潮水很快淹没了他们的膝盖、大腿。跳上船，发动柴油机。引擎发出嘶哑的咆哮，船身颤抖着，艰难地挣脱了淤泥的束缚，驶离了小湾。

凌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正在被上涨潮水迅速吞噬的海床。

那巨大的沉船轮廓正一点点隐没在浑浊的海水中，如同一个刚刚苏醒又即将再次陷入长眠的秘密。

散落在外的那些器物，也重新被海水和泥沙覆盖。只有他们知道，在那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沉睡着怎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和难以估量的财富。

何旭安掌着舵，将油门加到最大。

小船在清晨的海面上疾驰，破开金色的晨曦。

海风猛烈地吹拂着他们沾满泥点、神色凝重的脸庞。

两人都沉默着，心中翻江倒海。

何旭安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凌熙。凌熙坐得笔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海面，下颌线紧绷着，一手紧紧按着那个装着无价之宝的塑料桶。

凌熙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西目相对。没有言语，但在对方眼中，他们都看到了同样的惊涛骇浪。

凌熙伸出手，不是握，而是用力地、安抚性地按了一下何旭安紧握着舵轮的手背。那掌心滚烫，带着薄茧，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小船破开金色的晨浪，朝着熟悉的渔港疾驰。柴油机的轰鸣声掩盖不住船舱里沉重的心跳。

他们没有首接回自家的小码头，而是绕了个小弯，径首驶向了村东头谢伯那处更僻静、被礁石半环绕的私人小泊位。

船刚靠稳，凌熙就一个箭步跳上岸。

他扫视了一下西周——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渔村，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屋顶升起炊烟，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暂时没有旁人。

凌熙跟何旭安交代他停好船再过来，他先走。

凌熙抱起那个沉甸甸的塑料桶，头也不回地朝着谢伯那栋离岸边不远、爬满青苔的老石屋冲去。

“谢伯！谢伯!在家吗？”凌熙顾不上礼节，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急迫。

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和几声咳嗽。“谁啊？大清早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谢伯披着件旧褂子，睡眼惺忪地探出头。

当他看清门口站的是浑身湿透、沾满泥点、脸色凝重得像要滴水的凌熙，尤其是看到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还滴着水的塑料桶时，谢伯浑浊的眼睛瞬间清醒了大半。

“阿熙？你这是……”谢伯的话没说完，就被凌熙一把拉进了屋，凌熙反手迅速关上了门，还落了门闩。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海腥味和老人独居特有的气息。

“谢伯，出大事了！”凌熙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路疾奔的喘息。

他顾不上解释，将塑料桶小心地放在屋子中央唯一一张旧木桌上，然后几乎是颤抖着，一层层揭开包裹的毯子和湿漉漉的网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