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低气压

雨后的清晨，别墅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昨夜的混乱似乎沉淀下来，但裂痕己经悄然滋生。

安然一夜未眠。顾晏初看向云泽雅时那专注而关切的眼神，像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下楼吃早餐。当云泽雅担心地端着牛奶和面包来敲门时，安然终于打开了门，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

“安然，王凯说你昨晚没吃晚饭，知道你平时不吃早饭，所以特意嘱咐我给你送早餐……”云泽雅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小心翼翼。

安然没有接餐盘，她首视着云泽雅，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云泽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云泽雅愣住了：“安然，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安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攒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我像个傻子一样，昨天下午还红着脸告诉你们我喜欢顾晏初！结果呢？转头就看到他围着你转！眼神粘在你身上！紧张你紧张得要命！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

云泽雅彻底懵了，手里的餐盘差点没端稳：“安然！你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顾晏初他……”

“不知道？！”安然打断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指着云泽雅，声音又尖又利，“你装什么无辜？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有你‘不知道’？还是你明明知道，却享受着这种被关注的感觉，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你面前坦白心事，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没有！”云泽雅又急又气，脸色也白了，“安然，你冷静点！顾晏初他就是那个性子，咋咋呼呼的，他对谁都那样！他对我……那顶多是朋友间的关心！他不可能是喜欢我的，而且我…我要是知道……”

“你要是知道你会怎样？你会把他推开吗？”安然冷笑，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不会！你只会一边享受着他对你的好，一边看着我像个傻瓜！云泽雅，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可你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说完，她猛地抢过云泽雅手里的餐盘，重重地摔在门口的地毯上，牛奶泼洒了一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安然！”云泽雅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安然决绝转身、再次反锁房门的背影，只觉得百口莫辩，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力。她真的不知道顾晏初的心思，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安然。可此刻，任何解释在安然的愤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一股深深的疲惫和难过席卷了她。

**楼下客厅，顾晏初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里。昨天看到照片的怒火和对云泽雅的关切交织了一夜，最终化作了某种笨拙的“行动力”。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了半天，终于弄好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一个他自己编曲制作的手机铃声，里面融入了云泽雅名字的谐音旋律，还录了一句他自认为很帅气的问候。

他特意换上了新买的潮牌T恤，抓了抓头发，喷了点香水（虽然喷多了有点呛），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云泽雅面前。

“咳，云姐，”顾晏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带着点神秘，“晚上有空吗？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环境超棒，味道据说绝了！我好不容易才订到位子……赏个脸呗？” 他脸上挂着大大的、期待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云泽雅。

然而，云泽雅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了顾晏初一眼，那眼神里有疲惫，有疏离，甚至有一丝……刻意的回避？她几乎没有犹豫，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

“抱歉，顾晏初，我晚上没空。” 她合上书，站起身，“而且，以后……也尽量别单独约我吃饭了。不合适。”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顾晏初瞬间僵住的脸，径首走向厨房去拿抹布——她要清理安然摔在门口的狼藉。

顾晏初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像一张滑稽的面具。他精心准备的邀约，期待中的回应，被云泽雅这盆突如其来的冷水浇得透心凉。那句“不合适”像根刺一样扎进他心里。为什么？是因为滕宇飞？还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云泽雅匆匆离开的背影，刚才的兴奋和期待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失落和不解。他精心喷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只觉得刺鼻又可笑。

**与此同时，赵鑫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试图理清昨晚失控的情绪和对木子那莫名在意的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是健身房经理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赵鑫鹏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外面的阴天还要沉。

**【经理】：赵教练，很遗憾地通知你，经过管理层商议，决定即日起解除与你的雇佣合同。具体原因涉及客户投诉及潜在作风问题，影响健身房声誉。请于今日内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并归还工作物品。本月工资及相应赔偿会按合同结算。】**

“解雇……”赵鑫鹏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字，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客户投诉？作风问题？除了林若曦，还能有谁？昨晚她的眼泪和控诉，这么快就转化成了对他的“惩罚”！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失去了工作，还是以如此不光彩的理由。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这份工作是他热爱且赖以生存的，现在却……

就在这时，客厅的落地窗被推开，木子探出头来，手里拿着抹布——她大概是想帮云泽雅清理门口的残局。她看到赵鑫鹏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里，脸色难看至极，随口问了一句：“喂，你坐那儿当蘑菇呢？脸色这么臭，又被大小姐骂了？”

赵鑫鹏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被戳中痛处的狼狈和无处发泄的怒火。他攥紧了手机，屏幕上“解雇通知”几个字异常刺眼。他看着木子，又想起昨晚她看向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自己失控的原因……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吼：

“不用你管！” 他把手机狠狠塞回口袋，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木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随即也恼了：“赵鑫鹏你有病吧？吃枪药了？活该被解雇！” 她最后一句完全是气话，却精准地踩中了赵鑫鹏此刻最痛的神经。

赵鑫鹏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木子：“你……” 。

木子也愣了一下，她只是随口骂的，没想到……她看着赵鑫鹏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落地窗。

赵鑫鹏站在原地，院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倒地的藤椅。工作丢了，和大小姐彻底闹翻，和木子的关系也降至冰点，安然和云泽雅在冷战，顾晏初被拒绝后失魂落魄……这个曾经充满欢笑和打闹的合租别墅，此刻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情绪漩涡里，裂痕遍布，风雨飘摇。

他颓然地蹲下身，抱住了头。冰冷的雨丝又开始飘落，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领，却浇不灭心头的烦闷和茫然。未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