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明显一个暗桩

三日后，朔北程府。

程煜踏进程家大门时，便察觉到了异样。

府内灯火通明，却静得诡异。

他刚迈过门槛，两侧骤然涌出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家丁，刀光凛冽，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管家程大站在阶上，冷眼俯视，一声令下：

“拿下这个叛徒！”

程煜眉峰一挑，银枪往地上重重一杵，“咚”的一声闷响，震得青石板都裂开几道细纹。

“谁敢！”

程大面色阴沉，高声道：

“奉老夫人之命，捉拿逆子程煜！”

话音未落，前排家丁己挥刀扑来！

程煜眼底寒芒乍现，银枪如游龙出海，枪尖精准抵在最先冲来那人的眉心之间，再进半寸，便能贯穿头颅！

那家丁顿时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程煜环视西周，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张或凶狠或犹疑的面孔。

“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如冰，

“舅舅下落不明，祖母年事己高，你们说这程家往后......”

银枪一抖，寒光在众人眼前划出凛冽的弧线。

“该听谁的？”

空气骤然凝固。

程大眼神闪烁，终是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他上前一步，语气恭敬中带着警告：

“少爷，老夫人毕竟是您亲祖母，这孝道...”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玄铁锁链：

“是老奴动手，还是您自己来？”

程煜嗤笑一声，反手将银枪掷给身旁家丁：

“本少爷最讨厌旁人近身，除了......”

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伸出双手，任由锁链缠绕腕间。

当铁链收紧时，他忽然倾身，在程大的耳边轻声道：

“告诉祖母，孙儿这就去......”

“好好尽孝。”

程大充耳不闻，侧身让出路来：

“小少爷这边请。”

玄铁锁链在腕间叮当作响，程煜却走得从容不迫，仿佛不是被押解的囚徒，而是闲庭信步的主人。

穿过幽深的回廊，程府内一片死寂。

朱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诡谲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绝。

廊柱上的雕花在光影交错间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注视着这一幕。

中庭处，黑压压的奴才们如鸦群般静立。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华服老妇。

程家老夫人。

程煜脚步一顿，双膝触地，声音不卑不亢：“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见他跪得利索，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她约莫七十多岁，满头珠翠鹅黄，与那张敷着厚重脂粉的老脸形成鲜明对比。

微风拂过，脂粉簌簌飘落，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盯着飘散的粉末，枯瘦如鹰爪的手指轻轻沾了点。

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己经斑驳，却仍刺目得令人心惊。

“主母饶命！奴婢知错了！”

身后突然传来侍女的哭求，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老夫人恍若未闻，将指尖的粉末轻轻一吹，动作优雅得仿佛在品茶赏花。

程大了然：“拖下去。”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立刻有两名壮仆上前，粗暴地捂住侍女的嘴拖出庭院。

求饶声戛然而止，只剩绣花鞋底摩擦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程煜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还是这般做派。

“程煜。”

那声音像是从腐朽的棺木里挤出来的，刻意掐着少女般的娇嫩，却掩不住底下嘶哑的苍老。

老夫人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尖上。

“你可知罪？”

程煜抬眸，眼底映着老夫人那张脂粉斑驳的脸：“孙儿不知。”

“哦？”老夫人突然笑了，嘴角的皱纹里卡着厚厚的脂粉，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满头珠翠随着前倾的动作叮当作响，

“你舅舅在哪？”

“不知。”

“那你总该记得......”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脸上的脂粉簌簌落下，

“程家的家法是什么滋味！”

庭院里静得能听见脂粉簌簌落地的声响。

程煜沉默。

老夫人重新靠回椅背，对程大摆了摆手：“别打死了。”

程大躬身领命，走到程煜面前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少爷，得罪了。”

他缓缓抽出浸过盐水的藤鞭，鞭梢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湿痕。

庭院西周，奴才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第一鞭落下时，程煜肩头的脂粉被鲜血染成了粉色。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茶香混着血腥气，在庭院里弥漫开来。

*

是夜，更深露重。

程煜趴在床榻上，侧耳听着遥遥传来的打更声，背上的鞭伤在烛火下泛着狰狞的光。

他摸向胸口，从贴身的衣襟里缓缓拿出一张字条。

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他的眼神就变了。

那是极轻极柔的一个动作，像是怕惊扰了纸上未干的墨迹。

他展开字条，目光在字句间流连。

烛光下，那刀剑般的的眉眼竟染上几分罕见的温柔。

看完后，他忽然将字条凑到鼻尖，深深一嗅。

墨香里混着那人身上的熏香。

这个动作让他背上的伤口崩裂，血迹渗出，他却恍若未觉。

最后，他轻轻将唇贴在落款处，像在亲吻一个易碎的梦。

良久，才将字条仔细折好，重新藏回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程大还算有点脑子...”

程煜低笑，牵动伤口时“嘶”了一声，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餍足。

他撑起身子，每走一步背上的伤都火辣辣地疼，但心口的位置是暖的。

穿过重重院落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那里藏着的不仅是一张字条，更像是谁亲手放进他心里的，一团温热的火。

老夫人房内灯火通明。程煜推门而入时，正撞见老夫人对镜梳妆。

铜镜前，满头银丝被侍女小心梳理。

突然，老夫人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整个佝偻的身子都在颤抖。

侍女猝不及防，梳子带下几缕白发。

“奴婢该死！”

侍女慌忙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

老夫人缓过气来，只是摆了摆手。

阴影里立刻闪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像拎小鸡似的捂住侍女嘴巴拖了出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只有梳子落地的脆响。

另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奉上一碗汤药，漆黑如墨，泛着古怪的泡沫。

老夫人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喉间发出“咕咚“声响。

待放下药碗，她才像是终于注意到门口的程煜，混浊的眼珠转了转：

“这么晚了...”

老夫人声音嘶哑，嘴角还沾着药汁，

“我的好孙儿是来...”

她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这次竟咳出一口黑血，溅在雪白的中衣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程煜没有回答。

老夫人也不恼，只是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如枯叶摩擦：

“程煜，天雄是你亲舅舅。”

“亲舅舅？”

程煜低笑一声，眼底寒芒乍现，

“他做的那些勾当，祖母当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