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小狼

"哦？"沈白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锐利。

"林崇山，身体还好？"

他精准地点出了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林晚的心弦瞬间绷紧到极致。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攥紧了包袱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在积聚勇气。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清晰地回答：

"父亲他...喝了我给他倒的一杯水。"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雪茄燃烧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

窗外的虫鸣似乎也消失了。

沈白夹着雪茄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抹审视的兴味陡然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那里面有惊讶吗？或许有，但更多的是了然，是确认，甚至...是一种近乎欣赏的冷酷光芒。

他没有追问那杯水有什么问题。以他的心智，以陈伯的汇报，答案早己不言而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晚。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身量尚小，却浑身浴血般散发着孤狼般狠厉气息的女孩。

她承认了。如此平静，如此首接。

没有辩解，没有哭诉，只有一种坦然的、近乎交付答卷般的陈述。

沉默持续着，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上涨。林晚能感觉到沈白的目光如同探针，反复扫描着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她在赌。赌沈白欣赏这种狠辣，赌他需要这种被驯服却依旧保留獠牙的工具，赌他认为林崇山这种人的未来根本不值一提。

要不然他怎么会让她进沈公馆的大门。

终于，沈白动了。他缓缓踱步上前，停在林晚面前一步之遥。

那股混合着高级烟草、冷冽须后水和强大掌控欲的气息，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林晚甚至能看清他眼中映出的、自己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水？"沈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什么水？"

明知故问。

这是最后的审判，也是最后的确认。

林晚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耳膜。她强迫自己迎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加了...让他再也不能有子嗣的水。"

"绝育药。"沈白替她说出了那三个冰冷的字眼，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笑。是猛兽看到幼崽终于学会撕咬猎物时，露出的那种满意而冰冷的弧度。

"很好。"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永绝后患。够果决。"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曾无数次抚摸过她发顶、也曾在她脊椎上施加过掌控力量的手，这一次，没有落在她的头上。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嘉奖的、冰冷的力道，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纤细的后颈上，缓慢而用力地了一下。

如同主人终于确认了自己豢养的幼兽，磨砺出了足以致命的獠牙。

"不愧是我带回来的人。"沈白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满足感，"我的...小狼。"

他收回了手，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抽离。

他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回去早点休息吧。"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明天还是要继续学习的，不能懈怠。"

林晚站在原地，后颈上被他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掌控的力度。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遍全身，但同时，一种扭曲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也随之涌了上来。

他认可了。他默许了。

甚至...他欣赏了。

她赌赢了。

在沈白这个深不可测的牢笼里，她以最极端的方式，为自己撕开了一道生存的缝隙，赢得了一丝扭曲的"认可"。

"是，二爷。"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平静地应道。

她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向书房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将门带上。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书房内雪茄的烟雾和那个令人窒息的身影。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清醒。

她是林晚。她会变得越来越优秀。

她还会继续走下去，带着她的努力，在这乱世的囚笼里，让二爷看到自己有价值。

书房内，沈白站在窗前，他想起林晚走出房门的样子，那么镇定，真不像一个八岁小孩。

他吸了一口雪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

他拿起书桌上那个小小的、林晚从林家带回来的那个装着她母亲遗物的丝绒盒子，指尖拂过冰凉的珍珠耳环。

冰冷的触感，如同那个女孩眼底深处的寒光。

"小狼..."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愉悦和更深沉的掌控欲，"獠牙磨得够快。笼子...还够大吗？"

窗外，沪上的夜色，浓稠如墨。

……

林晚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刚要打开门，就听到见廊道那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就见查理斯攥着衣角，小身子绷得笔首，正小心翼翼往这边挪。

“你怎么在这？” 林晚开口，结果却发现声音发涩，沙哑得不像自己。

查理斯瞪大着眼睛，扑过来拽住她袖子，“我、我等好久啦，你刚才被沈叔叔叫去书房，我怕……” 后半句查理斯没敢说，可眼里的担忧明晃晃的，把林晚的心尖烫得发软。

林晚扯出来袖子，查理斯却仰起脸追问：“今天你刚回来，你就被沈叔叔喊去了书房，你到底咋啦？”

林晚看着他纯粹的眼神，那些在林家发生的事情，以及二爷书房里遭遇的盘问，这两天的经历是如此惊心动魄，在这孩童的关心前，突然变得难以启齿。

她扯了扯嘴角，“没事，二爷问我些事，都解决啦。” 可撒谎的滋味太苦，舌尖发僵，声音也飘着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