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另一个世界

“有些药不能吃 有些药吃了不是治病 是试验”

这是一个名叫老邱的退休医生说的 他手里拿着一瓶福康的“新一代糖康宁” 瓶身标签鲜亮 成分介绍一大堆 听起来比人参鸡汤还补

“这种药 在我们那边的乡下 己经发下去好几个月了 官方说是‘免费扶贫药’ 但吃了以后头晕目眩 嘴干口苦 脚肿腰酸的有一半 还有几个老人脑血管爆了”

“你举报了吗？”

“举报了 写信打电话 都没人理 乡卫生院的院长还说‘政策药’不能怀疑 是上面派下来统一送的 你说我一个退休老中医 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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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远看着老邱满脸褶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从医学良知里活出来的倔强

“老邱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你们村子看看？”

“你敢去？”

“我不但敢去 我还要带摄像头 带针灸针 带一嘴狠话 把他们那点鬼把戏全拍下来挂网上”

“你知道他们是和谁合作的吗？神华协会名义上说是联合扶贫 实际上干的就是把没批过的实验药拿到偏远乡镇测试 临床数据也不用正规医院 出现副作用就当作‘自然反应’ 谁死谁活没人理的那种操作”

“那更得去 他们能用穷人命换证书 我就用我的嘴换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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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聂远带着封有德坐上了开往荆山县的绿皮车

车厢里混着槟榔味和二锅头味 封有德一边剥鸡蛋一边皱眉：“你知道你这是在找死吧？”

“我这是找命 找别人活命的命”

“你以为就你会嘴硬 人家可不是嘴硬 是腰包硬 官帽子铁硬 身后还有基金会撑腰 你拿什么跟人打？”

“我拿老百姓的命理气血 拿我这双手 拿我这张嘴 还有这根我祖上传下来的银针”

“你这是拿命赌啊”

“我从下山第一天起就开始赌了 赌我学的是真的 赌他们做的是假的 赌老天会站在我这边 哪怕我输我也得骂他们三天三夜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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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山县 位于苏城市西南三百多公里 属于国家重点扶贫地区 交通闭塞 网络信号都得靠信仰续命

他们下车后拦了一辆拖拉机 才一路颠簸着进了老邱的家乡——一处叫“冷库村”的小山沟

“这村子原来不叫这名字 后来村里建了个冷藏药品库 就改名了 听说是‘现代化医疗工程’的样板村”

“冷藏药品库？”

“对 就是那种号称可以保管中药液体制剂的大型冰库 一般中药才不需要冷藏呢 他们是给那些‘尚未上市’的新药做试验 要低温控制才能保存活性”

“这不就是黑市小型药厂的标准配置吗？”

“对 只不过他们是穿着‘国家项目’的皮搞出来的 所以合法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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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村一片寂静 村口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子：“精准健康·全民免费体检计划实验点”

看起来特别高大上 但一进村的感觉就像进了某个电视剧背景板 空气干燥 没有鸟叫 只有几个村民懒懒地坐在墙根下晒太阳

“看见没 那几个就是之前参加试药的村民 现在都有不同程度的副作用 有的走路不稳 有的睡觉心悸 还有人听力出问题”

“你们这儿有医院吗？”

“就一个卫生站 站长还是福康合作方的临时调任 本地人都叫他‘药王爷’ 因为他能决定谁吃什么药 谁参加实验谁不参加 全村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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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走进村中心时 两个穿着统一马甲的男人拦住了他们

“外地的吧？干啥来的？”

“来考察医疗环境的 我是医生 他是我助理”

“你是医生？有没有行医证？”

“我给你扎一针 你觉得舒服了就算我有”

“你别瞎说啊 这是扶贫点 不是你们乱拍视频的地方”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村医疗情况 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两个男的警惕地盯着他：“别多事 我们这儿很好 谁要捣乱就请出去”

封有德看不下去了 上去就是一句：“你们村是不是不欢迎医生？我看你们这是欢迎死人吧？”

“你说啥？”

“我说你们要不是真有问题 至于拦着医生不让进？”

两人对视一眼 低声说：“你们要是真医生 就去卫生站挂个号 否则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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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顺利进入了冷库村卫生站 门外贴着大红字：“福康糖康宁Ⅲ型临床适应村医协作点”

聂远一脚踢开门 正好遇上一位老太太正要离开 走路一瘸一拐 呼吸急促

“您吃的什么药？”

老太太手里攥着一包没标签的小药丸 一问三不知

“给药的是谁？”

“那个药王爷 他说吃了腿就不酸了 腰就不疼了 可我吃了两天就开始头晕 现在耳朵都嗡嗡响”

聂远立刻检查老太太脉搏 脉弦数无力 明显肝阳上亢 合并心血不足

“你得停药 再吃下去出事都没人赔你”

正说着 药王爷从里面走出来 一身白大褂 但扣子扣反了 手里拿着一把茶壶

“你是谁？来我这儿捣乱？”

“我叫聂远 来自苏城中医协会自由执业人”

“自由执业？自由捣乱吧你 你知道这药是谁送来的吗？你敢质疑？”

“我不仅质疑 我还要取样 送去省城检测 如果你给这些村民吃的药不是正规产品 我保证让你穿的这身大褂变成囚服”

“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今天走不出这个村？”

“你信不信我一句针让你今晚睡不着觉？”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 正僵持着 突然村头一阵喧哗 一位中年男人倒在地上 口吐白沫 手脚抽搐

聂远冲过去就蹲下 抽出银针 三针连刺：百会 合谷 太冲

十秒钟后 中年人慢慢缓过劲来 呼吸平稳 众人一片哗然

“他吃的是不是你们的新药？”聂远指着药王爷大喝

对方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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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公义会发布了一份视频：标题是《他们说是在扶贫 实际是在喂药》

视频中出现冷库村的牌子 病人的描述 聂远的银针解救全过程 封有德的旁白配音：“他们以实验之名 行试毒之实 农村不是你们测试场 医药不是你们捞钱机”

网友疯狂转发：

【简首是现代版药人村】

【老百姓不是数据 不是你们的商品】

【我们不是穷 是被你们当实验品用穷的】

而福康方面当天一言未发 神华协会官网一度陷入瘫痪 网页无法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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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聂远坐在冷库村唯一的竹床上 看着窗外虫鸣 满脸冷静

“这里 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用我们看不见的方式 在这里做着他们看得起的钱”

“但我看不起他们 所以 我要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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