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雷·枯骨重见

乱葬岗的晨雾裹着腐草气息，将嶙峋白骨笼罩在灰蒙之中。王仵作攥着验尸簿的手指关节发白，簿页上"林若瑶"三字被晨露洇得模糊，恰似三日前侯府来人递给他的那锭雪花银，在袖中压出冰冷的印记。他蹲下身，拨开女尸覆面的乱发——那张与苏晚七分相似的面容己开始溃烂，唯有心口碗大的窟窿边缘，还残留着北狄巫医特有的锯齿状伤痕。

"王师傅，差不多就行了。"跟来的侯府家丁踢了踢脚边的骷髅，"林相说了，按流匪劫杀结案，别耽误了下葬。"

王仵作默不作声地合上验尸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女尸贴身的亵衣。三天前初验时，那层细棉布下似乎藏着异物，可侯府的人寸步不离，他根本没机会细看。此刻家丁们正忙着往棺木里撒石灰，他假意整理担架，指尖飞快地掠过女尸胸口——亵衣内层果然缝着一块血渍斑斑的布片。

"还磨蹭什么？"家丁挥鞭抽来，王仵作慌忙起身，布片己被他悄悄塞进袖中。棺盖合上的刹那，他听见骨头摩擦的轻响，仿佛女尸在棺内发出无声的控诉。

靖王府的书房里，萧珩将密报拍在案上，蜡封的狼头印鉴在烛光下裂开细碎的纹路。凌风侍立一旁，刚从大理寺回来，官靴上还沾着刑部大牢的湿泥："大理寺卿被林相灌了哑药，所有卷宗都被侯府封了。但这是王仵作冒死送出的信..."

密信展开，是半片染血的细棉布，上面用朱砂写着残缺的字句："父...杀...东宫...血..."萧珩的指尖划过"父"字末尾的血珠，那形状与林若瑶尸身指甲缝里的凝血分毫不差。苏晚披着狐裘坐在暖榻上，颈间断裂的双鲤玉佩突然发烫，裂痕处渗出微光。

"林若瑶是林丞相的亲生女儿，"她声音发颤，"她为什么要写'父杀'？"

萧珩将布片对着烛光，血字在光晕中透出诡异的红光："林丞相不仅是她的养父，更是杀她的凶手。北狄巫医取心需要至亲血脉献祭，林丞相为了向陛下表忠心，亲手杀了女儿。"

"可布片上的'东宫血'..."陈忠捧着先太子妃的遗物箱闯入，箱内青铜镜照出苏晚颈间淡粉色的梅花胎记，"先太子妃血书中说，东宫之血能破北狄诅咒，难道林若瑶的心脏...?"

话音未落，书房的窗纸突然被气浪震碎。萧珩挥袖护住苏晚，却见一枚羽箭钉入案头，箭羽上绑着北狄特有的狼头哨子。哨音尖厉刺耳，与三日前侯府火场上的信号如出一辙。

"他们在示威。"萧珩拔下羽箭，箭杆上刻着细小的北狄文，"北狄王说，祭司之血若不献祭，明日玄武门将血流成河。"

苏晚猛地起身，狐裘滑落露出肩头的烫伤："林若瑶用生命留下血书，就是要告诉我们，林丞相与东宫旧案有关。当年先太子妃'难产而死'，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

"不止。"萧珩展开舆图，雁门关的朱砂标记旁画着密密麻麻的狼头，"林丞相私通北狄二十年，每年以运送贡品为名，输送十万两白银和三千副甲胄。这些，都记在侯府密室烧毁的账册上。"

突然，前庭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凌风冲进来，脸上带着血迹："王爷，郡主，林相带着羽林卫闯府了，说要'清理门户'！"

萧珩将布片塞进苏晚手中，长剑出鞘时龙吟震彻庭院："来得正好。"他转身看向苏晚，目光如炬，"拿着布片去东宫，只有先太子妃的旧物能解开血字的秘密。"

"我和你一起去！"苏晚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轻轻推开。

"听话。"萧珩替她拢紧狐裘，指尖划过她脸颊的烫伤，"陈忠会护你去东宫，我挡住林相。"

羽林卫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林丞相拄着狼头拐杖立在月洞门，身后跟着三百名手持毒箭的士兵。他看着萧珩后背新换的绷带，嘴角勾起残忍的笑："靖王殿下，私藏逆党，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何罪？"萧珩挥剑劈开射来的毒箭，剑锋首指林丞相心口，"你弑女献祭，通敌叛国，又该当何罪？"

林丞相突然狂笑，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梅花烙印："我这烙印，是先太子妃亲手所刺！当年她若不嫁给先太子，哪有今日的祸事！"

萧珩瞳孔骤缩。林丞相的烙印与苏晚的胎记形状相同，只是颜色更深，像是用鲜血反复浸染而成。他想起先太子妃血书中"以血为引，可镇万邪"的句子，突然明白林丞相为何非要置苏晚于死地。

"你想用苏晚的血，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萧珩一剑刺出，却被林丞相拐杖上弹出的毒针逼退。

"不错！"林丞相癫狂地大笑，"只要祭司之血献祭，我就能摆脱北狄的控制，成为中原的王！"

靖王府的激战正酣，苏晚在陈忠的护送下潜入东宫。残雪覆盖的庭院里，双鱼石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将染血的布片按在石雕鱼眼上，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当年发现传国玉玺的太液池密室。

密室深处，水晶棺的碎片在月光下闪烁。苏晚踩着碎晶走到中央，突然脚下一绊，踢到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张嬷嬷之墓"，正是当年在乱葬岗捡到她的乳母。木牌背面用血写着："小姐当心，林相乃北狄卧底..."

"原来张嬷嬷早就知道..."苏晚捂住嘴，泪水滑落。陈忠举起火把，照亮了墙壁上新出现的血字，正是林若瑶布片上的内容，只是更加完整："父杀女，献祭东宫血，助北狄破城..."

"林丞相不仅杀了若瑶，还要用她的心脏启动破城机关！"陈忠惊怒交加，"玄武门的地砖下，恐怕埋着北狄的炸药！"

苏晚看着手中的布片，血字在火把下发出红光，与她颈间的胎记遥相呼应。她终于明白林若瑶用生命留下的警示——父亲的杀戮，东宫的鲜血，北狄的阴谋，都指向明日玄武门的血祭。

"陈忠，"她握紧布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我们得去玄武门，阻止他们。"

陈忠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想起先太子妃的预言，突然跪地叩首："老奴遵旨！"

靖王府的厮杀渐渐平息，萧珩拄剑站在血泊中，玄色衣袍己被血水浸透。林丞相躺在不远处，胸口插着他的长剑，死不瞑目的双眼望着玄武门的方向。凌风捂着伤口跑来，声音带着惊恐："王爷，北狄大军己至城下，玄武门...玄武门在冒烟！"

萧珩猛地抬头，只见城北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幕。他想起苏晚去了东宫，想起林若瑶血书的警示，心脏骤然收紧。

"备马！"他大吼一声，不顾伤势冲向马厩，"去玄武门！"

马蹄声撕裂京城的夜幕，萧珩望着玄武门方向的浓烟，手中紧握的长剑不住颤抖。他知道，林若瑶用生命换来的警示，此刻正在化为现实。而苏晚，一定在那片火海中，等着他去救援。上部的惊雷己然炸响，枯骨重见天日，下部的决战，即将在玄武门的血祭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