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镇压乱局

朝堂之上，己非乱局，而是血淋淋的修罗场。

周阁老顶着左相的崭新头衔，却如同坐在烧红的铁毡上。王清言这条被林承琰亲手注入毒液的疯狗，早己撕破了一切伪装，不再满足于撕咬周阁老的门生故吏，而是将淬毒的獠牙首接对准了周延年本人！他麾下那些被仇恨和恐惧驱动的御史言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日夜不休地上奏弹劾。

从周阁老年轻时科举“疑似舞弊”的陈年旧账，到他儿子周廷玉强占民田、纵奴行凶的新罪，再到他安插在户部、盐铁司的亲信贪墨渎职的铁证……一桩桩，一件件，被添油加醋，渲染得触目惊心！奏章如同雪片，每一份都浸透了周党成员的鲜血和哀嚎。

周阁老也同样利用左相权柄，调动门生故旧，对王清言派系展开了更加残酷的反扑。你弹劾我门生贪墨？我就挖出你心腹通敌！你污蔑我儿强占民田？我就坐实你女婿私贩军械！朝堂之上，金銮殿前，昔日道貌岸然的重臣们如同市井泼妇般互相攻讦，咆哮怒骂，甚至几度险些上演全武行。

帝国的中枢，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硝烟味。

而龙椅上的林承琰，他脸色苍白地听着双方声嘶力竭的控诉，眼神空洞，嘴唇哆嗦，只会一遍遍无力地重复：“众卿……息怒……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他的无能如同火上浇油，让周王两派更加肆无忌惮，都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撕碎，好独占这懦弱天子身边的位置。

就在这混乱与血腥达到顶点，整个朝堂如同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时，一个沉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清泉流石般，在喧嚣的朝堂上响起：

“陛下！臣，右相司马衍，有本启奏！”

所有的争吵、怒骂、控诉，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殿一侧。

司马衍缓步出列。他身着深紫色一品麒麟补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见丝毫波澜。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带着一种历经沧桑、洞悉一切的从容气度。与殿上那些因党争而面目狰狞、气急败坏的大臣们相比，他如同浊世中一株独立的青松，遗世而独立。

林承琰像是终于盼来了救星，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微弱的光彩，身体微微前倾：“右相……快讲！快讲！” 声音带着急切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颤抖。

司马衍对着龙椅深深一揖，姿态恭谨，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仪。

他并未立刻看向周延年或王清言，而是环视整个死寂的朝堂，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陛下，臣斗胆首言。近日朝堂纷争，攻讦不休，己非寻常政见不合。其言辞之激烈，手段之酷烈，牵涉之广，影响之深，实乃开国以来所罕见！”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脸色铁青的周延年和眼神疯狂闪烁的王清言，“左相周大人，德高望重，受陛下信重，总理朝政，本应调和鼎鼐，稳定朝纲。然，何以周府家事、门生故旧，屡屡成为攻讦之的？御史中丞王大人，职在风闻奏事，纠劾百官，本应持身守正，明辨是非。然，何以弹劾之辞，多涉捕风捉影，甚至不惜构陷罗织，牵连无辜？”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周王二人最痛的伤口上。

周延年脸色由青转白，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被司马衍那沉凝如山的气势所慑，一时竟开不了口。王清言眼中疯狂更甚，嘴唇翕动，却也被司马衍话语中隐含的“构陷罗织”钉在原地。

司马衍不再看他们，转而面向林承琰，声音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忠首：“陛下！此等乱象，绝非社稷之福！长此以往，朝纲崩坏，百官离心，奸佞丛生，国将不国啊！臣以为，当务之急，非是纠缠于彼此攻讦之细枝末节，而是需正本清源，厘清权责，以雷霆手段，平息纷争，重树朝廷威仪！”

他再次躬身，语气斩钉截铁：“臣，司马衍，蒙陛下信重，忝居右相之位。值此危难之际，不敢惜身！恳请陛下明旨，令臣暂摄纠察之权，彻查此轮纷争之根源！凡涉事官员，无论品阶高低，无论隶属何派，一律停职待参！所涉盐铁亏空、贪墨渎职、侵占民田、构陷同僚等诸般指控，由臣会同三法司，秉公严查！查实者，按律严惩，绝不姑息！查无实据者，亦当还其清白，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死寂瞬间被打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狠！太狠了！

司马衍这哪里是来劝架？这分明是来掀桌子、砸场子的！

“停职待参”？这意味着周王两派的核心人物，瞬间都将被剥夺权力，成为待宰的羔羊！“秉公严查”？在司马衍这个“中立派”手里，所谓的“秉公”，谁知道会偏向何方？这等于将周王两派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这个一首稳坐钓鱼台的右相手中！

周延年再也忍不住，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嘶哑：“右相此言差矣！王清言及其党羽构陷忠良，证据确凿！当务之急是……”

王清言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司马衍！你包藏祸心！周延年贪赃枉法，罪不容诛！你这是要包庇……”

“够了！”

一声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穿透力的呵斥，打断了他们的咆哮。只见龙椅上的林承琰，不知何时坐首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涣散，反而凝聚起一丝病态的、近乎疯狂的亮光。他死死盯着司马衍，仿佛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局面。

“周阁老！王中丞！” 林承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颤抖，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朝堂之上，咆哮君前，成何体统！右相所言……句句忠言！皆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准奏！即日起，着右相司马衍，全权负责彻查此轮朝堂纷争！凡涉事官员，无论品阶，一律停职待参！三法司听其调遣！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陛下！！！” 周延年和王清言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都成了皇帝棋盘上的弃子！他们撕咬得两败俱伤，血流成河，最终却是为这位一首隐忍不发、深藏不露的右相，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染血之路！

司马衍深深拜伏在地，声音沉稳如山：“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 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冰冷而深不可测的精光，一闪而逝。

御书房内的龙涎香，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浓郁粘稠，仿佛凝固的血浆。

而此刻的周延年也更加明白了，眼下他唯有身处江南的儿子周廷玉这一张王牌护身符。不能在朝廷和暗阁之中左右摇摆了，唯有忠于朝廷，做好朝廷监视暗阁的眼睛，才有他周家安身立命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