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定棺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我心里清楚，那是我父亲在后院敲打着定棺木。

我家虽然靠着定制棺木维持生计，但这行却备受人们避讳。因此，平日里父亲总是在后院默默劳作。其实，后院早己摆满了棺木，就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毕竟，这一行，谁也无法预料谁家会突然急用，所以必须要多准备一些。

外面的阳光如火焰般炽热，我赶忙打了一碗水，小心翼翼地给父亲送过去。“爹，喝点水吧。”我轻声说道，并将碗递到父亲面前。他用那双带着些许邪气的眼睛斜视了我一眼，轻哼一声，便如牛饮般“吨吨吨”地喝了起来。这时，我趁机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棺木。

只见这棺木长达八尺，宽达三尺，宛如一座宏伟的宫殿。它采用的是珍贵的紫檀木，表面雕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图案，仿佛是一幅精美的画卷。棺内西面布满了画符，像是种神秘的文字，犹如天书一般，也许是对逝者的深深缅怀。而底部的特殊图案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宛如一个未解之谜。

“看够了吗？赔钱货！”父亲喝完水后，我如惊弓之鸟般立马把碗接过来。“哼，蠢货，你知道做这棺木有多费力吗？败家玩意儿，给我滚一边去！”

我深知父亲还在为我定金收得少而气恼。刚才看向父亲时，他的神情犹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疲惫不堪，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上衣也如被抛弃的破布般脱了去。然而，在那如火焰般炽热的阳光下，父亲的后背竟若隐若现地冒着黑烟，仿佛他的身体正在被熊熊烈火灼烧。

我正心生疑惑之际，忽地听闻狗娃在前院焦灼地呼喊我：“丫头，丫头……”。我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怎么了狗娃哥”？我看他满脸愁容，忧心忡忡地问道。

只见狗娃涕泗横流，满脸泪痕，待看到我后，情绪瞬间绷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一脸的茫然失措。“我爹…我爹走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如遭雷击。“不是上午还好好的吗”？

“呜呜呜，中午喝完草药就撑不住了，我叫来了村医……可是我爹还是没能挺过来……”。

我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宽慰他。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缠绵病榻，如今父亲也离他而去，只剩下他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丫头……我给我二叔打过电话了，他明天才能回来。他嘱咐我了，先给我爹殓尸入棺，明天二叔回来后，再下葬”。狗娃仍在哭泣，可他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我闻听此言，匆忙朝后院奔去，“爹，爹…”。

“叫什么叫，死丫头”。父亲一脸厌恶，仿佛我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何时见到我，都难展笑颜。

我将狗娃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爹听，他的脸上即刻浮现出狡黠的笑容，宛如一只老狐狸。这时，狗娃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叔儿…”。狗娃满脸愁容地看着我爹。

我爹瞬间收起笑容，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假惺惺地安慰道：“狗娃子，别哭了昂，你爹这是去天堂享福了，你莫要着急，叔儿给你挑个最好的棺材”。

只见我爹贼眉鼠眼地西下张望，旋即快步走向一副棺木前，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如何，这可是红木的，这木材可是稀罕物，价格嘛——”。

“叔儿，只是我二叔有言在先，只需普通棺木便可，等明日二叔回来，就给您结清账款。”

父亲一听棺木上无利可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瞬间又心生一计。“狗娃，你这孩子着实不错，好，棺木就用普通的吧，如此一来——”

“爹！”我赶忙出言阻拦，狗娃己然十分可怜，我生怕父亲又要漫天要价，戏弄于他。“爹，狗娃哥如今只剩他自己一人了，您万万不可戏弄他啊！”

闻听我言，父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面露怒色，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不便发作。“你这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狗娃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岂会戏弄于他？”随后便看向狗娃，一脸认真的说着：“这样吧，普通棺木给外人两万五，我只收你两万，然后让你神婆奶奶给你爹再做场法事，超度超度，怎么样啊”？

两万？这卫冕也太过分了吧！我刚想开口反驳父亲，却见他如饿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仿佛我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像猛虎扑食一样立马扑上来将我打死。

“行，叔儿，那就请您把棺木运到我家吧。”狗娃似乎并不知晓棺木的行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下了。我拍了拍狗娃的肩膀，安慰着他，让他别太伤心。

此时此刻，最开心的人非我父亲莫属了吧！只见父亲眉开眼笑，立马去找了几个伙计抬棺木。我看着狗娃那无助又信任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