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形式主义

康家大院里，晨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洒在八仙桌上，康伯戴着老花镜，手指戳着报纸上的"文明社区评比"新闻，老花镜顺着鼻尖滑下也浑然不觉："阿婵！快睇！居委会话今个月要搞文明社区评比，屋企要搞大扫除，仲要配合检查！"

正在厨房煲老火汤的苏妙婵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几滴酱油："搞乜鬼大扫除？我每日抹三次台，边度唔干净喇？"她话音未落，康祈宗叼着牙刷从二楼跑下来，牙膏沫子随着说话喷得到处都是：老豆，唔通又要似上次咁，搞到全家鸡飞狗走？"

康伯把报纸拍得震天响："讲乜鬼话！文明社区系荣誉嚟嘅！上次因为你哋唔配合，差啲连流动红旗都冇咗！"他转头瞥见康祈耀西装革履准备出门，立刻招手："阿耀！你系文化人，快啲嚟帮我谂下点样布置屋企，要搞到有文化氛围！"

康祈耀无奈摘下眼镜擦拭："老豆，我今日要去开会......"话没说完就被康伯打断："开会重要定社区荣誉重要？你细妹阿祖唔系学设计嘅咩？叫埋佢返嚟帮手！"

"老豆，我嚟迟一步！"随着爽朗的声音，康祈宁推着行李箱从门外走进来，白衬衫下摆沾着几片落叶。这位常年在外跑业务的康家幼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在车站就收到三哥阿耀电话，话屋企要搞大龙凤？"

香兰系着碎花围裙从储物间搬出竹扫帚，笑着迎上去："细叔你返得啱时候，阿爸正为文明社区评比发烂渣。"康天庥抱着游戏机从角落钻出来，眼睛亮闪闪："细叔！你有无带手信畀我？"

康祈宁弯腰捏了捏侄子的脸："梗系有啦，等阵畀你睇好嘢。"他瞥见康伯紧绷的脸色，立刻正色道："阿爸，你放心，我今次请咗年假，专门返嚟帮手。"

康伯紧绷的脸总算松了松："你唔使返工？"

"公司业务交接好晒。"康祈宁拿起报纸扫了眼，"不过我觉得，文明社区唔单止睇表面，我喺外地见过啲社区，搞邻里互助活动好有人情味......"

"互助？"康祈宗突然拍手笑道，"有喇！我识得个装修队，叫佢哋过嚟刷下墙，再整啲假花摆门口，保证靓到爆！顺便帮街坊免费装修，咪就系互助？"康伯气得吹胡子瞪眼："使乜咁浪费钱！我哋要嘅系真实，唔系做戏！"

正吵得不可开交时，门铃突然响起。居委会王主任带着红袖章站在门口，手里夹着厚厚一叠文件："康伯！今次评比唔同往日，除咗卫生，仲要查家风家训、邻里关系！"她推了推眼镜，"上头要求每个家庭都要搞个文化墙，展示家庭风采。"

康祈宁眼睛一亮，从行李箱掏出几本相册："老豆，我带咗啲旧相返嚟。以前阿爷做教书先生，手写嘅家训都拍咗照。"他翻开泛黄的照片，画面里穿着长衫的老者正在教孩童认字，"不如以呢个做主题？"

康祈祖戴着贝雷帽凑过来："细佬你呢个提议好！我可以设计成时光长廊，用旧窗框做装饰。"

当晚，康家灯火通明。康祈宁和香兰蹲在地上整理旧报纸，将边角料折成精致的收纳盒；康祈祖踩着梯子挂照片，康祈宁在下面扶着梯子，时不时提醒"左边再低啲"；康祈宗指挥工人安装电子屏，康祈宁走过去低声说："二佬，电子屏太刺眼，不如调暗啲亮度？"

评比前一天，康家焕然一新。客厅墙上，康家祖辈教书的老照片旁，贴着康天庥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的"尊师重道"；角落摆着香兰缝制的布艺摆件，电子屏柔和地播放着康家历年团圆饭的片段。康祈宁特意从老家带来阿爷留下的砚台，摆在显眼位置。

评比当天，王主任带着检查组来到康家。看着墙上的老照片和手写家训，李科长频频点头："康伯，呢个文化墙好有底蕴。"

康伯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康祈宗请的工人修水管时操作不当，把陈伯家地板泡坏了。康祈宁第一个冲下楼，一边安抚暴怒的陈伯，一边联系维修师傅："陈伯你放心，今日就搵人过嚟处理，所有费用我哋康家出！"

王主任无奈地合上记录本："康伯，我哋评比唔单止睇表面功夫......"

当晚，康家客厅一片寂静。康祈宁给康伯倒了杯茶："老豆，系我冇协调好。其实文明唔系整靓啲墙，挂啲相就得，系要真心待人。"

康祈宗红着眼眶低头："都系我想偷懒，搞啲花哩花碌嘅嘢。"

康伯叹了口气："听日，我哋把电子屏拆咗，旧皮鞋都收埋。不过天庥个粤剧表演，我睇可以保留，毕竟系我哋康家嘅文化传承。"

康祈宁笑着搂住弟弟肩膀："二佬，不如我哋真系搞个长期嘅邻里互助计划？你出资金，我出人力。"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康家崭新却不再浮夸的客厅里。这场轰轰烈烈的文明社区评比，最终让康家明白了一个道理：比起华丽的形式，实实在在的温情与关爱，才是一个家庭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