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要靓唔要命（下）

秋分的细雨裹着寒气渗进康家老宅的砖缝，苏妙婵对着穿衣镜扣旗袍纽扣，指尖因用力泛白。镜中人锁骨凸起，脸颊凹陷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可旗袍下摆依旧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阿宗！快啲帮我！”她声音发颤，背后的拉链卡在一半，怎么也拉不上去。

康祈宗握着螺丝刀从阁楼冲下来，裤脚还沾着修电扇的机油。见妻子瘦得脱形的背影，他喉咙发紧：“阿婵，算啦，呢件旗袍唔合身就唔着......”“唔得！”苏妙婵突然转身，眼眶通红，“我瘦咗十公斤，点解仲系着唔落？”她抓起梳妆台上的体重秤，指针停在65公斤的位置微微摇晃。

深夜的急诊室荧光惨白，苏妙婵的病床边，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混着康祈宗压抑的抽气声。医生摘下听诊器，语气沉重：“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电解质紊乱，再严重啲会心脏衰竭。”康祈宗攥着缴费单的手剧烈颤抖，想起这些日子妻子偷偷倒掉的营养餐，想起她在凌晨三点还跟着视频跳操的身影，眼眶瞬间湿热。

“阿婵！你做咩要搞成咁？”康婶举着保温桶冲进病房，桂圆红枣汤洒在地上，“你睇你瘦成皮包骨，阿妈心都痛死！”苏妙婵虚弱地别过头，瞥见床头挂着的那件改良旗袍——那是她咬牙花两千块定制的，如今却像面褪色的战旗，讽刺地悬在那里。

康家老宅乱成一锅粥。康伯拄着拐杖在天井来回踱步，把鸟笼门摔得砰砰响：“要靓唔要命！我睇你哋以后仲敢唔敢！”康祈耀推了推眼镜，连夜翻出医学资料：“二嫂呢个情况，要慢慢补充蛋白质......”最闹心的是康祈祖，举着手机首播“减肥血泪史”，被康伯追着满院子打：“死衰仔！你仲想博眼球？”

苏妙婵的复健漫长又煎熬。第一顿营养餐端上来时，她盯着碗里的虾仁蒸蛋干呕不止：“我唔食！食咗又会肥！”康祈宗红着眼眶把勺子递到她唇边：“阿婵，你唔食，我喂你。”他说起两人年轻时摆地摊的日子，那时苏妙婵总把最后一个糯米鸡塞给他；说起天庥出生那晚，她疼得满头大汗却还笑着安慰他。

转机出现在某个雨过天晴的午后。苏妙婵偶然翻开仔的日记本，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咪瘦咗，但唔笑喇。我好想以前胖胖嘅、会带我去吃糖水嘅妈咪。”窗外的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纸页上，她突然捂住脸痛哭出声，那些被虚荣蒙蔽的日子里，她竟忘了最珍贵的是什么。

康复后的苏妙婵像换了个人。她把那张定制旗袍改造成桌布，细密的针脚里藏着释怀。清晨跟着康婶去菜市场，不再盯着卡路里斤斤计较，反而和卖菜阿婆学起煲汤秘方；傍晚陪着天庥做功课，辅导累了就一起烤蛋挞，厨房飘出的奶香混着欢笑声。

康祈宗偷偷藏起了她的体重秤，却在某天收到苏妙婵的新旗袍——宽松的香云纱剪裁得体，绣着淡雅的木棉花。她穿着新旗袍站在天井，夕阳给发丝镀上金边：“阿宗，我终于明白，靓唔系得个瘦字，系要过得开心。”康祈宗揽过她的肩，瞥见远处康伯正教天庥下象棋，常香兰端着 freshly baked 的面包从厨房出来，突然觉得这样的烟火气，比任何T台都耀眼。

深夜，苏妙婵摸着熟睡中天庥的小脸蛋，手机屏幕亮起老同学的消息：“你之前减肥嘅视频火咗，好多人问秘诀。”她笑着删掉保存己久的减肥APP，打下一行字：“最好嘅秘诀，系好好食饭，好好爱人。”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康祈宗端着热牛奶进来，氤氲的雾气里，两人相视而笑——这场与虚荣的对抗，他们终于学会了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