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望子成龙的夏日苦战

七月的广州像个蒸笼，蝉鸣声震得康家天井的葡萄叶都微微发颤。康祈宗攥着天庥的期末成绩单，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数学42分！英语38分！你系唔系成日挂住打机？"他的怒吼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苏妙婵赶紧从厨房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蒸鱼的葱花。

"阿宗，你喊咁大声做乜？"苏妙婵夺过成绩单，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天庥！你平时去补习班都学咗啲乜？"

康天庥缩在竹椅里，把棒球帽檐压得低低的："补习老师讲得太闷，我听唔入耳......"话音未落，康祈宗抄起门后的扫帚："听唔入耳？我等阵打到你'入耳'！"

"使唔使咁冲动！"康伯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来，"天庥系细路仔，要慢慢教。"他转向孙子，"阿爷当年冇机会读书，你唔好浪费光阴啊。"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心，让天庥心里微微发酸。

当晚的家庭会议开得火药味十足。康祈耀推了推眼镜："我建议报个暑期强化班，专门补薄弱科目。"康祈光挠着头附和："对！我同事个仔去咗果间'状元堂'，成绩突飞猛进！"苏妙婵却皱起眉头："但天庥去普通补习班都唔听话，更贵嘅强化班唔系浪费钱？"

最终，全家达成共识——先送天庥去"状元堂"试试，若实在不行，就请家庭教师一对一辅导。康天庥躺在床上，听着楼下大人的讨论声，把游戏机塞进枕头底下。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数学练习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像天书一样难懂。

第二天清晨，天庥被苏妙婵拽着塞进出租车。"记得认真听讲！"苏妙婵隔着车窗叮嘱，"放学我来接你！"补习班教室闷热不堪，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天庥数着前排女生的辫子，老师讲的二次函数公式像催眠曲。第三天，他偷偷把墨水洒在校服上，哭丧着脸给苏妙婵打电话："妈咪！我唔小心整污糟件衫，要返屋企换件衫！"

到了第五天，天庥干脆装起病来。他用体温计在热水里泡了泡，举着39度的读数给康祈宗看："爸，我头晕，去唔到补习班......"康祈宗伸手摸他额头，被烫得缩回手："真系发烧！快啲去医院！"

看着父母火急火燎的样子，天庥躲在被子里偷笑。但好景不长，医生一眼识破了他的把戏："小朋友，你喉咙都唔红，边有发烧？"这下康祈宗彻底怒了，抄起拖鞋追着他满走廊跑："衰仔！敢骗我？"

"阿宗！唔好打仔！"康婶冲出来护住孙子，"不如请个家庭教师，屋企上课，睇住佢学！"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支持。苏妙婵立刻托人西处打听，三天后，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敲开了康家的门。

"我叫周淑娴，教咗二十年初中数学。"女教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天庥，"想提高成绩，必须先改掉偷懒嘅坏习惯。"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试卷，"今日先做个摸底测试。"

天庥望着密密麻麻的题目，手心首冒汗。周老师的教学方式堪称"魔鬼训练"——每道错题都要抄二十遍，背不出英语单词就不许吃饭。有次天庥偷偷玩手机，被她当场没收，还让他在作文里检讨"电子设备对学习的危害"。

"呢个老姑婆好鬼死恶！"天庥在电话里向同学哭诉，"我宁愿返去补习班！"他开始琢磨怎么把老师赶走。机会终于来了——某天周老师转身板书时，天庥故意用铅笔戳自己的大腿，疼得眼眶发红。

"周老师，我......我肚子疼！"天庥捂着肚子蜷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周淑娴皱起眉头，伸手要摸他肚子，天庥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好痛！我要去医院！"

这招苦肉计果然奏效。苏妙婵闻讯赶来，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色心疼不己："周老师，今日就算啦，等天庥好翻先上课。"当晚，天庥躺在床上哼唧装疼，听见父母在客厅商量："呢个老师太严厉，天庥顶唔顺......"

周淑娴第二天果然没来。康祈宗气得首拍桌子："衰仔！你以为唔使读书就大吉利是？"他掏出手机，"我宜家就再搵个老师，今次一定要稳个温柔嘅！"

新请来的家庭教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叫林晓薇。她扎着清爽的马尾辫，第一节课就给天庥带了巧克力："我唔会逼你做题，不如我哋先聊聊你点解唔钟意学习？"

这个年轻老师的方法完全不同。她把数学题编成游戏，用流行歌曲教英语单词，还带天庥去图书馆看科普漫画。渐渐地，天庥发现那些曾经枯燥的公式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原来三角函数可以用来计算篮球场的角度，英语语法和粤语俚语的逻辑竟有些相似。

但好景不长，林晓薇接到了学校的实习通知，不得不提前结束辅导。临走前，她送给天庥一本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学习唔系为咗别人，系为咗遇见更好嘅自己。"

林晓薇的离开让天庥心里空落落的。康祈宗又开始西处打听新老师，苏妙婵则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想让儿子有动力学习。某天晚餐时，康伯突然开口："天庥，阿爷教你下象棋嘅时候，你学得几快？"

"因为象棋好玩啊！"天庥脱口而出。

"读书都可以好玩。"康伯把一粒棋子推到他面前，"就好似落棋要计算步数，做数学题都系咁。只要揾啱方法，再难嘅关都可以过。"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天庥心里。他开始主动翻出练习册，尝试用林老师教的方法解题；他缠着康祈耀教他用电脑做英语动画课件；甚至在厨房帮苏妙婵做饭时，都会默默计算调料的比例。

八月的暴雨说来就来。某天下午，天庥正趴在书桌前研究物理实验，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他悄悄下楼，看见康祈宗举着电话大声说："乜话？'状元堂'倒闭咗？听讲好多学生成绩越补越差......"

苏妙婵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杯微微发抖："咁天庥嘅学费......"

天庥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他想起林晓薇说的话，想起康伯棋盘上的谆谆教诲。雨水打在天井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客厅："老豆，妈咪，我唔使再请老师。我自己制定学习计划，你们监督我，好唔好？"

康祈宗和苏妙婵惊讶地看着儿子。天庥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暑期学习目标：每天背20个单词，做3道数学压轴题，读完一本名著......最后一页，他用彩色笔写着大大的"加油"，旁边画着一个举着奖杯的卡通小人。

"真系太阳从西边出！"苏妙婵破涕为笑，"衰仔终于开窍喇！"康祈宗则默默把茶杯里的凉茶换成了热水："好！我每日陪你做习题，唔识就问我！"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康家老宅。天庥坐在书桌前，看着作业本上慢慢变多的红勾，第一次觉得，学习或许真的能像下象棋一样，充满挑战与乐趣。而家人的期待，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推着他向前的温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