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棋盘与钓竿之间的取舍

清晨五点，康家老宅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退休会计师康而寿戴着草帽，背着沉甸甸的渔具包，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康婶阿婵的呵斥：“又去钓鱼！你睇下厨房，成箱鱼都堆到天花板啦！”

“阿婵，钓鱼唔单止修身养性，仲可以帮补家计！”康伯晃了晃手中的鱼竿，“你睇，前日钓嘅桂花鱼，卖咗两百蚊！”

康婶气鼓鼓地掀开厨房帘子，花白的卷发随着动作轻颤：“卖鱼钱都唔够你买渔具！你睇，你买嘅钓鱼灯、折叠椅、打窝船，堆到连灶头都唔见啦！”

自从两个月前全家为了让康伯远离“棋盘纷争”，细仔康祈宁提议他去钓鱼后，这位昔日在账本堆里较真的老会计就像变了个人。原本每天在榕树头下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棋友，如今成了珠江边的“常驻渔夫”。但新问题也随之而来——家里的冰箱被鱼塞满，阳台晾着成串的鱼干，就连康祈耀的书房都成了临时储物间。

康伯推了推老花镜，小声辩解：“呢啲都系专业装备......”话音未落，阁楼传来康祈祖睡眼惺忪的声音：“老豆，你凌晨三点收竿，电动车报警器响足十分钟，街坊都投诉到居委会啦！”

更让家人头疼的是康伯的“钓鱼社交”。他不仅加入了十几个钓鱼群，还成了钓友圈的“意见领袖”。有次康祈光出差，拜托父亲去学校接天佑，结果康伯在钓鱼群里讨论“调漂技巧”太入神，把接孙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他想起时，天佑己经在保安室里写完了作业。

“都系怪我！当初提议去钓鱼嘅系我！”康祈宁愧疚地说。那天晚饭时，全家围坐在被鱼腥味笼罩的饭桌前，看着康伯埋头扒饭，手机还在不断弹出钓鱼群的消息。阿婵默默给老伴盛了碗汤，眼神里满是担忧。

康祈耀推了推眼镜：“其实钓鱼同下棋本质一样，都系过度沉迷。”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你睇，老多为咗钓条大鱼，连续守了三晚，血压都升高了。”

康婶抹了把脸，眼眶微微发红：“我唔系反对佢消遣，只系唔想佢累坏身体。”她转头看向康伯，语气软了下来，“老头子，你钓鱼钓得连老友都唔见了，榕树头下都少咗你嘅声气。”

这句话让康伯放下了筷子。他想起从前在棋摊的日子，虽然常和老友争得面红耳赤，但散场后总会和阿婵一起喝早茶，聊聊家长里短。现在呢？钓友们只在网上聊鱼获，现实中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天。康伯望着窗外的雨帘，破天荒没去钓鱼。康祈宁趁机提议：“老豆，不如我陪你杀两盘？我新学了几招，保证让你杀得过瘾！”

棋盘刚摆开，隔壁的周伯就敲门进来：“老康！我寻日研究出个新套路，专门治你嘅‘顺炮局’！”接着，楼下的陈叔也拿着棋子赶来：“算我一个！上次输得唔服气！”

久违的“硝烟”再次在康家天井弥漫。康伯皱着眉头挪动棋子，嘴里念叨：“你呢步太冒险！”周伯一拍桌子：“兵行险着，就系要你防不胜防！”两人争得激烈，却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康婶悄悄把康祈宁拉到一边，指着专注下棋的老伴说：“你睇，老头子又变回以前嘅样子了。”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天雨停，康伯又背起渔具包准备出门。康祈祖急了：“伯！你棋瘾刚上来，点解又要去钓鱼？”

“钓鱼同下棋唔冲突啊！”康伯理首气壮地说，“上午钓鱼，下午下棋，完美！”这下全家彻底傻眼——原本想解决问题，结果弄巧成拙，让康伯的“爱好清单”又多了一项。

关键时刻，还是天佑想出了办法。这个聪明的初中生制作了一张“时间安排表”，贴在康家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周一三五上午钓鱼，周二西六下午下棋，周日全家活动日。他还特意用卡通画标注：“爷爷钓鱼太厉害，鱼都要被钓光啦！”“爷爷下棋最威风，把对手都打败啦！”

康伯看着孙子的作品，哈哈大笑：“好！就照天佑嘅安排！”他转头握住阿婵的手，“其实我都明白，钓鱼同下棋都唔应该沉迷。多谢你哋，让我知道点样平衡爱好同生活。”

从那以后，康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清晨，康伯带着渔具出门，与钓友们分享昨晚的棋局；下午，榕树头下又响起了“楚河汉界”的厮杀声，只不过这次，争吵声中多了几分调侃与温情。阿婵偶尔也会坐在一旁织毛衣，看着老伴和老友们斗智斗勇。

一个月后的周末，康家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庭运动会”。钓鱼比赛在江边举行，康伯凭借丰富经验轻松夺冠；棋局擂台赛设在天井，康祈祖挑战父亲失败后，耍赖要求“三局两胜”。看着其乐融融的场景，苏妙婵笑着对康祈宁说：“原来最好嘅解决办法，唔系强迫改变，而系引导平衡。”

夕阳西下，康伯收拾好棋盘，又检查了一遍渔具包。他挽着康婶的手往家走，哼着小曲盘算着：“听日该教天佑钓鱼，还是下棋呢？”或许，让孙子也学会平衡爱好，才是最好的传承。

此刻的西关大屋，飘出阵阵饭香。康家的故事，还在继续。而那些关于爱好、关于亲情、关于平衡的点滴，都化作生活中最温暖的烟火气，在岁月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