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幽影索命

腥臭、冰冷、粘稠的污水，如同无数条毒蛇，缠绕着刘玉燕的西肢，疯狂地汲取着她身体里最后的热量。每一次挣扎划水，都牵动着右肩上那道被鲁大砍出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肺腑里呛入的污秽液体，火辣辣地灼烧着气管，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

然而，这一切的痛苦，在豁口上方那道骤然劈下的雪亮刀光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刀光凌厉！带着刺骨的杀意和破风声，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她扒在豁口边缘湿滑砖石上的双手狠狠斩落！

避无可避！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刘玉燕甚至没有思考！在刀锋触及皮肤的刹那，她猛地松开双手，身体如同千斤坠般，瞬间沉入下方冰冷污浊的暗渠水中！

“嗤啦！”

刀锋狠狠劈砍在坚硬的砖石边缘，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几片被削飞的指甲混合着血珠，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

冰冷的污水再次淹没头顶！伤口被咸腥的污水浸泡，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刘玉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杜重威！他就在上面！咫尺之遥！

她强忍着剧痛和窒息，借着下坠的势头，双脚在滑腻的渠底淤泥中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朝着豁口边缘猛冲上去！这一次，她不再试图攀爬，而是借着水流的冲力和蹬踏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从污水中破水而出！带着漫天的水花和恶臭的淤泥，朝着豁口上方那个刚刚收回刀、脸上还带着惊愕的护卫，狠狠撞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刘玉燕带着浑身污水和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那护卫的胸口！那护卫猝不及防，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胸口剧痛，脚下不稳，竟被撞得踉跄后退数步！

机会！

刘玉燕如同滑溜的泥鳅，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就地一个翻滚，沾满污泥的身体异常灵巧地脱离了护卫的攻击范围！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瞬间锁定！

杜重威！

那个肥胖的、穿着华贵锦袍的身影，就在几步之外！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紫红色的脸上写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身边只剩下另一个护卫，正拔刀欲扑！

仇人！就在眼前！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所有失去亲人的悲恸，在这一刻化作了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刘玉燕眼中再无他物，只有杜重威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肥脸！

“杜——重——威——！！！”

一声如同地狱厉鬼般的尖啸，从她沾满污泥的口中迸发出来！她甚至没有去拔怀中那柄失而复得、紧贴胸口的“诛杜”短剑！她的身体，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杜重威猛扑过去！沾满污泥和鲜血的双手，如同铁钩，狠狠抓向杜重威那张肥胖的脸！

杜重威被这疯狂的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肥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猛退！

“拦住她！杀了她！”另一个护卫怒吼着，挥刀斩向刘玉燕的后背！

刘玉燕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刀锋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诡异地向侧面一拧！同时，抓向杜重威脸的右手变爪为拳，借着前冲的势头，狠狠一拳砸在杜重威那的肚子上！

“噗！”

沉闷的响声！杜重威只觉得一股巨力透体而入，五脏六腑瞬间翻江倒海！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巨大的身躯如同被重锤击中，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一堵半塌的砖墙上！

“呃啊——！”剧痛让杜重威弓下了腰，脸色瞬间由紫红变成了猪肝色！

那护卫一刀劈空，又惊又怒，反手一刀横扫，砍向刘玉燕的腰腹！

刘玉燕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她像一只受惊的狸猫，猛地矮身，从护卫横扫的刀光下钻过！沾满污泥的身影在满地狼藉的瓦砾和尸体间几个起落，如同鬼魅般，瞬间没入了旁边一条更加狭窄、堆满杂物和燃烧残骸的小巷阴影之中！只留下杜重威痛苦的嚎叫和护卫气急败坏的怒骂在豁口处回荡。

“追！给我追！杀了那小贱人！碎尸万段！”杜重威捂着剧痛的肚子，嘶声咆哮，声音因疼痛和恐惧而变形。

***

邺都城内，己彻底化为炼狱。

火！到处都是火！

联军攻破东门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绝望点燃了最后的疯狂。杜重威的守军残部、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还有被围城多日压抑到极致的暴徒，如同出闸的疯狗，在燃烧的街巷间流窜！他们砸开富户的大门，抢夺着一切能抢的东西，金银细软、粮食布匹，甚至包括惊恐的女人！反抗者被乱刀砍死，哀求者被一脚踹开！哭喊声、惨叫声、狂笑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混合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

抢劫！杀人！纵火！奸淫！人性的底线在这座燃烧的城池里彻底崩塌！每一处燃烧的废墟旁，都上演着最原始的暴行！每一道狭窄的巷口，都可能成为新的屠宰场！

刘玉燕如同一道真正的幽影，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在浓烟与火焰交织的阴影中急速穿行。她身上的污泥被汗水、血水和烟灰混合，早己看不出本来颜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紧绷的轮廓。右肩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不断崩裂，鲜血顺着破烂的衣袖汩汩流下，滴落在身后燃烧的灰烬里，瞬间蒸腾起刺鼻的白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烟尘和浓烈的血腥味，肺腑如同火烧，牵动着体内被污水侵蚀的寒意和翻腾的恶心感。

她的目标异常清晰——杜重威的节度使府邸！

那个老贼挨了她一记重拳，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逃回他认为最安全的老巢！而那里，也是她最终清算血债的地方！

街道上混乱不堪。一队杜重威的溃兵正被几个杀红了眼的联军士兵堵在一条死胡同里，双方如同野兽般嘶吼搏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刘玉燕看也不看，身体紧贴着燃烧的店铺外墙，如同壁虎般迅速溜过，身影融入另一条巷子的浓烟之中。

前方路口，几个地痞正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按倒在燃烧的马车残骸旁，发出野兽般的淫笑。女子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刘玉燕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停顿。就在她身影掠过那伙暴徒身后的瞬间，她沾满污泥的手闪电般探出，腰间的“诛杜”短剑无声出鞘！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瓜果被刺破的闷响！

两个背对着她、正欲施暴的地痞身体猛地一僵，后心处各自多了一个汩汩冒血的小洞！他们脸上的淫笑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沾着污泥的剑尖，然后如同烂泥般软倒在地。

另外两个地痞惊觉回头，只看到一个沾满污泥、如同恶鬼般的身影一闪而没，消失在浓烟弥漫的街角！只剩下同伴迅速冷却的尸体和那个吓得呆若木鸡的女子。

刘玉燕毫不停留。杀几个渣滓，不过是顺手为之。她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

越靠近节度使府邸，混乱反而在加剧。这里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杜重威最后的亲兵牙将在府邸高大的围墙和门楼前拼死抵抗，依托着坚固的工事，用弓弩和滚油疯狂地阻击着试图攻入的联军士兵。联军士兵则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用简陋的梯子、撞木，甚至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冲击着大门和围墙！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对射，滚烫的油汁从墙头泼下，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尸体在府邸大门前堆积如山，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在火焰的映照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红色！

刘玉燕伏在一处燃烧过半的店铺屋顶残骸上，冰冷的眼眸如同鹰隼，透过弥漫的硝烟和跳跃的火光，死死盯着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混乱中心的节度使府邸。

正门是死地。强攻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倒下。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府邸高耸的围墙，扫过墙头密集的守卫，最终，定格在府邸西南角——那里，有一段围墙似乎比其他地方稍矮一些，墙根下堆积着大量被烧毁的杂物和倒塌的棚户残骸。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守卫似乎被正门激烈的战斗吸引了大半注意力！

就是那里！

刘玉燕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呛人的空气，将翻腾的恶心感和肩上的剧痛强行压下。她像一只蓄势己久的灵猫，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残骸滑下，身体紧贴着地面，利用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朝着府邸西南角那片混乱的区域，急速潜行而去！

浓烟是最好的掩护，惨叫和厮杀声掩盖了她细微的脚步声。她如同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灰色闪电，穿过燃烧的街巷，避开混乱的人群，几个转折，便己悄然潜至那处矮墙之下。

墙根下，堆积着烧焦的木料、破碎的瓦罐和不知名的垃圾，散发着焦糊和恶臭。墙头上，两个守卫正紧张地探头望着正门方向激烈的厮杀，不时惊恐地交换着眼神，完全没有留意脚下这片被浓烟笼罩的阴影。

刘玉燕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肩上的伤口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围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柄沾满污泥、却依旧透着冰冷杀气的“诛杜”短剑！锋利的剑尖狠狠刺入墙壁的砖缝！同时，沾满污泥的脚在堆积的焦木和瓦砾上猛地借力！

“噌！噌！噌！”

如同灵猿攀壁！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异常轻盈！沾满污泥的双手交替抓住砖缝或短剑剑柄借力，沾满污泥的双脚在粗糙的墙面上精准地蹬踏！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在浓烟的掩护下，朝着墙头急速攀升！

墙头的守卫似乎听到了下方细微的声响，疑惑地转过头，向下张望。

就在他目光即将扫到浓烟中那道急速攀升的身影的刹那！

刘玉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猛地从浓烟中翻上墙头！

“呃？！”

守卫惊骇欲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寒光一闪！

“噗嗤！”

“诛杜”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从他颈侧刺入，瞬间切断了大动脉和喉管！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喷溅了旁边另一个守卫满脸满身！

另一个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杀戮彻底吓懵了！他脸上沾满温热的鲜血，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玉燕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她沾满污泥的手闪电般捂住那守卫的口鼻，同时膝盖如同重锤，狠狠顶在他的后腰脊椎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守卫身体猛地一僵，眼球凸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倒下，被刘玉燕轻轻放倒在墙头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浓烟弥漫，墙下杀声震天，墙头的动静竟无人察觉！

刘玉燕伏在墙头，如同狩猎的豹子，警惕地扫视着墙内。

节度使府邸内，同样一片混乱。仆役、侍女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尖叫奔逃。一些忠心护主的护卫正紧张地朝着正门方向集结。火光跳跃，映照着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也映照着那些惊恐扭曲的面孔。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瞬间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穿着管事服色、正指挥着几个护卫搬运箱笼、试图从后门方向逃走的中年胖子！

刘玉燕的身影如同轻盈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墙头滑落，融入府邸内燃烧的阴影和混乱的人群之中。她像一道真正的幽影，利用假山、回廊、燃烧的花木作为掩护，迅速接近那个慌乱的管事。

就在那管事转身呵斥一个摔倒的仆役的瞬间！

一只沾满污泥、冰冷如同铁钳的手，猛地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一个冰冷、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耳中：

“杜重威……在哪？”

管事浑身剧震！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响。

“说！”冰冷的剑锋抵住了他的后腰，刺骨的寒意穿透了衣衫！

管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府邸最深处、那座灯火最为通明、守卫也最为森严的三层主楼——“听涛轩”的方向，拼命努了努嘴！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足够了！

刘玉燕眼中寒光一闪！捂着他口鼻的手猛地一紧，另一只手中的短剑闪电般刺入他的后心！

“噗！”

管事身体猛地一抽，眼中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不解，软软瘫倒在地。

刘玉燕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朝着那座灯火通明、却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听涛轩，急速潜行而去！她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和浓重的阴影中时隐时现，如同索命的幽魂，无声地接近着这场鸿门宴最终的……血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