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养心殿 震怒

紫禁城的晨钟刚敲过五响，养心殿内就传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混账东西！"道光帝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参茶溅在龙袍下摆也浑然不觉。御案上摊着林静川的密折和那本抄录的蓝皮账册，朱笔在"折色银"三个字上反复圈画，墨迹力透纸背。

侍立在侧的军机大臣王鼎大气不敢出。他亲眼看着皇帝读折子时手指发抖，最后竟将最珍爱的乾隆青花盏摔得粉碎——要知道这位以节俭著称的君主，连龙袍都是打补丁的。

"好啊，真是好得很！"皇帝抓起账册摔在案上，"朕去年还嘉奖穆彰阿治理漕运有功，赏了他双眼花翎！"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王鼎连忙跪下："皇上保重龙体..."

"保重？"皇帝冷笑，"朕在这里节衣缩食，连鸡蛋都舍不得多吃，他们倒好！"他指着账册上一行数字，"看见没有？光一个济宁段，一年就贪了三万八千两！整个漕运沿线呢？十年下来呢？"

王鼎伏地不语。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错。自鸣钟的滴答声在殿内格外清晰，仿佛在计算着国库流失的每一两银子。

皇帝突然安静下来，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泛白的天色。良久，他低声道："传旨，漕运总督穆彰阿...罚俸半年。"

王鼎惊得抬头："皇上，这..."

"再密谕林静川，"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继续查，但不要打草惊蛇。"他转身时，晨光映在消瘦的脸上，眼下的青影愈发明显，"秋粮北运前...朕要这条漕路畅通无阻。"

王鼎突然明白了皇帝的苦衷——现在处置穆彰阿，整个漕运系统必乱。而北方九省的粮食，等不起...

"奴才这就去拟旨。"王鼎叩首退出，在殿门外长舒一口气。他抬头时，正看见曹进喜领着太医匆匆赶来，而东方的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血色。

扬州虹桥巷的黎明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

林静川勒马在巷口，左臂的伤口因剧烈颠簸又渗出血来。眼前这条狭窄的陋巷静得诡异，连晨起的炊烟都没有。他示意赵德安守在巷口，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向最里间那栋歪斜的茅屋。

手指刚触到斑驳的木门，一股血腥味就钻入鼻腔。林静川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杜阿福被铁链吊在房梁上，胸口一道刀伤还在渗血，地上积了暗红的一滩。

"还...活着..."杜阿福微弱地呻吟着，的眼皮勉强睁开一条缝。

林静川迅速割断绳索，将奄奄一息的盐工放平。触手之处尽是伤痕，最骇人的是右小腿那个贯穿伤，己经化脓生蛆。

"谁干的？"林静川撕下衣襟为他包扎。

"盐...盐课司..."杜阿福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身力气，"他们...要账册...柳娘...被带去了...瘦西湖..."

林静川瞳孔骤缩。他早该想到——杜阿福作为灶户头目，必定知道盐税贪污的内情！突然，远处传来赵德安的呼哨声，这是有危险的信号。

"坚持住。"林静川背起杜阿福，"我带你去见你娘子。"

刚冲出巷口，迎面撞上五个持刀的彪形大汉。为首的独眼龙冷笑："果然来了！林大人，把账册交出来，饶你不死！"

林静川将杜阿福交给赶来的赵德安，缓缓抽出佩剑："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拦钦差！"

独眼龙一挥手，五人同时扑上。林静川剑光如练，转眼间刺倒两人，但左臂伤口崩裂，动作稍滞，被第三人的刀锋划破右肩。血染红了雪白的鹭鸶补服。

"大人小心！"赵德安突然大喊。

林静川回头，只见独眼龙从袖中掏出把短铳，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从屋顶扑下，将独眼龙撞出丈外。短铳走火，铅弹打穿了路边水缸。那灰影翻身而起，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中峨眉刺闪着寒光。

"小爷最恨以多欺少！"少年说话间又刺倒一人。

林静川趁机一剑挑飞独眼龙的兵器，剑尖抵住其咽喉："说！柳氏在哪？"

独眼龙狞笑："去了...也是送死..."突然咬断舌头，鲜血喷了林静川一脸。

少年皱眉："是死士。"他转向林静川，"这位大人，你要找的人在瘦西湖的画舫上，我亲眼看见被押上去的。"

林静川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帮手："阁下是..."

"江湖人称'云中燕'陈小七。"少年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专偷贪官污吏的飞贼。"他忽然压低声音，"林大人，我知道盐运使的银库在哪..."

远处传来官兵的号角声。林静川当机立断："赵书办带杜阿福去治伤。陈小七，你随我去瘦西湖。"

晨光中，两人一前一后奔向瘦西湖方向。林静川不知道，此刻的画舫上，柳氏正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