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凤 泣血

奉先殿的铜鹤香炉第一次在子夜点燃。旻宁独自跪在孝淑睿皇后画像前，手中捧着那件从库房取出的旧衣——藕荷色缎面上绣着折枝海棠，领口己经泛黄。当他指尖抚过内衬时，突然触到个硬物。

"啪"的一声，衣襟夹层被撕开。薄如蝉翼的丝绢飘落，上面是先帝嘉庆御笔："朕若暴薨，必查庄邸。"八个字力透纸背，与传位诏书上的笔迹一般无二。旻宁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想起苏嬷嬷手势比划的"七窍流血"，想起太医暴毙前指着的药柜，想起那只从药罐里爬出的蝎子……

殿外传来三更鼓响。皇帝突然起身，将丝绢凑近烛火。火光穿透绢帛，映出背面更小的朱批："恭悌遗毒未清"。这五个字让旻宁如遭雷击——恭悌长公主正是庄亲王一脉的始祖！

"来人！"皇帝的声音惊飞檐下宿鸟，"即刻查抄李德立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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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值房此刻灯火通明。院判周鹤龄用银镊子夹起活蝎，放在西域进贡的毒虫图谱旁对比。"皇上明鉴，"老太医的手不住颤抖，"此蝎学名'里海金针'，与恭悌长公主府所藏标本完全一致。"

旻宁的目光扫过李德立的药箱。某个暗格中藏着包褐色粉末，周鹤龄验过后立刻跪倒："此乃蝎心散主药，需用陈年棺木灰做引……"话未说完，曹进喜慌张闯入："主子，护陵军急报！恭悌长公主墓近期有盗掘痕迹！"

快马赶到东陵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守陵人战战兢兢指出异常：长公主享殿的供案下，有新近挪动的痕迹。撬开地砖，里面竟是个锡盒，装着己经干瘪的蝎子标本，旁边还有本发黄的册子——《西域虫蛊录》。

"查！"旻宁翻开封皮，看见扉页上的藏书印赫然是"庄邸文库"。当他抖开册子时，某页夹着的纸条飘落——上面详细记录了蝎心散的用法："混入安神汤，三服断魂"。字迹与李德立的药方笔迹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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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海关的库房里，林则徐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航海日志。这本从俄罗斯商船"意外"遗落的厚册子，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西月十七日，测得大沽口低潮位三尺二寸，恰与清国漕船吃水相符……"

"大人请看这个。"梁廷枏用银刀挑起日志某页粘着的茶叶渣。闽浙总督府师爷凑近嗅了嗅，脸色大变："这是武夷山九龙窠的母树茶，每年进贡不过二十斤！"

更骇人的发现在后页——手绘的临清闸结构图上，竟标注着"此处可容三千料船转向，但需贿赂闸官"。林则徐的朱笔在这行字上圈了又圈，墨迹晕开如血。他突然合上日志："去查查，近年谁去过俄罗斯使团驻地？"

答案来得比预期更快。当夜，某个漕帮叛徒在死牢里招供：去年重阳节，庄亲王府的二管家曾带着"厚礼"拜访过俄罗斯商务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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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港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海关道台吴文镕亲自查验那艘琉球商船"金城丸"时，在硫磺箱里发现了更危险的东西——英国东印度公司制造的燧发枪机括，擦枪用的油纸上还印着英文编号。

"收货人是谁？"吴文镕厉声问道。船长跪地求饶，供出个令人震惊的名字：舒明阿的幕僚赵天禄。更蹊跷的是，货单末尾盖着"广福行"的戳记——正是粤海关监督豫坤的产业。

"全部扣下！"吴文镕刚下令，师爷就慌张跑来耳语："大人，船底还有二十箱未报关的硝石！"当他们撬开暗舱时，某个水手突然跳海。打捞上来的尸体腰间，别着块刻有八卦图案的铜牌——漕帮高层的信物。

连夜审讯中，大副吐露了更惊人的信息：这批货的真正买家在台湾，而牵线人是个"会说闽南语的北方狂士"。听到这个描述，吴文镕立刻想到了失踪多日的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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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源的临时住所门窗紧闭。他盯着龚自珍遗留的笔记，额头渗出冷汗。那些看似酒醉后的涂鸦里，竟藏着与琉球反清势力的联络方式。最触目惊心的是某页角落的小字："得硫磺万斤，可换英舰图纸三卷"。

"定庵啊定庵……"魏源的手悬在烛火上空，笔记纸页微微颤动。就在他即将松手的刹那，房门被猛地推开。林则徐站在月光里，肩上的伤疤还在渗血："默深，你要烧掉什么？"

两人对峙的沉默中，远处传来孩童背诵《海国图志》的声音。魏源突然转身，将笔记掷向林则徐："东翁自己看吧！"当林则徐借着月光看清内容时，他的脸色比受伤时还要苍白。

"这不是定庵的字。"林则徐突然道，"你看这个'舰'字的写法——龚自珍从来都用'舟'旁，而这里是'舟'加'见'。"他指着更多细节："这些狂草看似他的笔迹，但连笔习惯完全不同。"

魏源夺回笔记细看，瞳孔骤然收缩："有人模仿他的字，要栽赃！"这个发现让两人同时想起苏嬷嬷的警告——"蝎子、松树、八卦"，分别代表内务府、庄亲王和漕帮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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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西洋钟敲响十二下时，旻宁面前的证据己经堆积如山：俄罗斯日志、琉球商船货单、蝎心散配方……最上面是林则徐刚送到的密折，详细记录了字迹伪造的发现。

皇帝突然起身，从多宝格取出一卷画轴。展开后是全贵妃的等身画像，画中人巧笑倩兮，耳垂上的东珠在烛光中泛着冷光。旻宁将画像与孝淑睿皇后的遗物并排放置，目光在两代后宫之主间来回游移。

"曹进喜。"皇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全贵妃像她姑姑吗？"老太监扑通跪倒，不敢回答这个致命问题——全贵妃正是恭悌长公主的侄孙女。

旻宁从怀中取出先帝密旨，轻轻放在全贵妃画像上。绢帛覆盖了画中人的笑靥，只露出那双与恭悌长公主极为相似的眼睛。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