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演戏

“演戏？”

“嗯，需要你配合演一出戏。”

“这不是骗人吗？”

“你不曾骗人？”

“呃...”

温行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陆怀笙顿时语塞。

她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继续道：“温沈两家的联姻事关重大，不能由着大宝任性。”

“那...我需要怎么做？”

温行砚倾身向前，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这不行......”

“五百两，事成之后，五百两。”

陆怀笙侍在温行砚左右，除照料起居、谈诗论文外，偶尔也会聊些体己话。

她曾向温行砚透露过，最大的心愿就是攒够银钱，带她母亲和奶奶去过好日子。

而五百两，无疑，足够她们三代人开间小店，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你只需顺水推舟，若大宝再提起，应下便是。”

她要她假意与温行书两情相悦，首至大婚当日。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公子若当真了怎么办？”

温行砚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你走之后，他过段时间就会忘了。”

当真如此吗？

这个提议己在陆怀笙心头盘桓两日。

此刻她站在熙攘的街市上，耳边人声鼎沸，却仍挥不去那日的对话。

“发什么呆呢？”秋月用胳膊肘轻碰她。

今日是每月例行的采买日，秋月见她站在路中央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魂儿被勾走了？”

陆怀笙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有些走神。”

秋月狐疑地打量她几眼，但也没多问，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快些吧，再耽搁下去，回去又要挨嬷嬷的训了。”

两人穿过摩肩接踵的市集，陆怀笙始终心不在焉。

温行砚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五百两，足够她摆脱现在的处境，给家人一个安稳的未来。

可欺骗温行书那样赤诚的人，她实在……

“哎呀！”秋月突然拽住她，指着前方布告栏，“那不是你吗？”

市集两侧的布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画像，正是陆怀笙的模样，下方墨迹未干的字迹写道：

“寻陆氏女怀笙，年方二八，自去岁离家，阖家日夜忧思。有知其下落者，请至城郊陆宅，重金酬谢。”

“咦，你家人不知道你在府上做事吗，怎么寻起你来了？”

“定是谁在玩笑。”她强作镇定，拉着秋月转身就走，“我们去西市看看。”

秋月被她拽得踉跄，不解道：“怎么突然这么急？”

陆怀笙没有答话，只觉得背后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告示绝非寻人这般简单，他们，到底是找上门来了。

是因为她托成衣店伙计送去的衣裳暴露了行踪吗？

回温府的路上，陆怀笙心中懊悔不己。

如此看来，只要她还在翁城一日，就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此时西院书房内，温行书正闷闷不乐地坐在温行砚对面：“姐姐，这事你不是说交给你办吗？”

“这就着急了？”温行砚合上手中的《诗经》，不由轻笑，果真是陷入情网的人，一刻也等不得。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浅啜一口，才道：“我己安排妥当，只需再等几日。”

“可……我总觉得怀笙还是待我疏离，她会不会……”

“不会。”温行砚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对说服陆怀笙一事显得胸有成竹。

回府后，秋月被周嬷嬷唤去帮忙清点采买的物件。

陆怀笙在廊下徘徊许久，终是下定决心向西院走去。

“小姐可在？”

闻言，温行砚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进来。”

推门见温行书也在，陆怀笙的脚步在门槛处微微一顿。

“来得正好。”温行砚将茶碗搁在案几上，“方才还在说你，如何呢？”

“愿意。”陆怀笙突然抬手行礼，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那件事，奴婢应下了。”

温行书困惑地望着打哑谜的二人，却听陆怀笙转身道：“公子，该去东院临摹字帖了。”

“可你......”

“既应了要伴公子左右，自当言出必行。”

温行书眼睛一亮，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真的？”

她微微颔首，余光瞥见温行砚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怀笙，姐姐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就不陪我了......”温行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委屈。

往返东院的回廊上，两人形影成双，温行书步履轻快，时不时回头看向落后半步的陆怀笙。

忽而刮起一阵秋风，卷着回廊两侧的梧桐叶簌簌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陆怀笙的肩头。

温行书突然驻足：“怀笙，你怎还穿着夏衣？”

陆怀笙下意识拢紧单薄的衣袖。

新裁的秋衣她舍不得做，旧年的又没带来，只得轻声道：“还不冷。”

温行书却把眉头一皱，突然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冷的，昨儿夜里都要春花姐姐帮我熏暖被衾才能入睡。

等下月中秋一过，就该落雪了。”

温行书的衣袍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温暖得几乎灼伤了她的皮肤。

正要推拒，却被温行书握住手腕：“别动。”

指尖的温度灼人，手腕那颗朱砂痣在她指腹下愈发鲜艳如豆。

“多谢公子。”陆怀笙低声道。

秋风掠过，将她的声音吹散在回廊间。

温行书眉眼弯成新月，忽然凑近耳语：“我们快些走，免得先生又念叨......”提起那些枯燥的字帖，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

见陆怀笙神色恍惚，她有些担忧：“你是不是身子不适？那我们就不过去了？”

话音刚落，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握住她的。

温行书顿时僵在原地，眼中满是欢喜：“怀、怀笙你......”

“再耽搁，郑先生真该遣人来寻了。”陆怀笙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愧疚，牵着她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

“怀笙。”

“嗯？”

“我还是想娶你，所以我跟爹和娘说了......”

陆怀笙脚步一顿，复而继续走着：“嗯。”

“你...不恼？”

“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事？若真有那日，你万不可冷落沈小姐。”

闻言，她先是一喜，继而困惑：“可你说过情贵专一......”

陆怀笙的手指微微收紧，却没有道出原因。

那是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啊，傻子！

温行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怀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伸手抚上陆怀笙的脸颊，“你的手好凉。”

秋风卷起两人的衣角，陆怀笙望着眼前人澄澈的眼眸，喉间突然哽住。

她该怎么说？说这一切都是演戏，她没有躲开这般亲昵的行为是为那五百两雪花银。

“我就是在想，今日郑先生会让公子临什么帖？也好再开开眼界。”

“那我们跑着去！”温行书眼睛一亮，拉着她在铺满落叶的回廊上奔跑起来。

衣袂翻飞间，陆怀笙望着前方雀跃的背影，心头泛起细密的疼。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