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错综复杂的感情

温家。

温行书跟着一块去了太守府贺寿，府上忽然安静了不少。

无所事事的丫鬟小厮们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乘凉，闲话着坊间听来的流言蜚语。

陆怀笙却不得这般清闲——倒非温行砚苛待下人，不许她稍作歇息。

此刻温行砚正埋首书卷，而她竟也看得入神。

陆怀笙的奶奶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便教她识字断文。

只是年岁渐长后，需帮衬家中农活杂务，再难得闲捧书细读。

于她而言，侍奉哪位主子原无甚差别，不过尽本分罢了。

虽感念温行书屡次相救之恩，但男女有别，况其己有婚约在身，若终日形影不离，难免招致闲言碎语。

反观温行砚，虽是女子，其谈吐气度却令她由衷钦佩，自觉可学之处甚多。

这位小姐满腹经纶，言谈间引经据典，无论评点古今还是品鉴诗文，皆见解独到。

来年春闱，金榜题名必有她一席——陆怀笙对此深信不疑。

却不知自己这副笃定钦佩的模样，早己落入某人眼中。

“识字么？”温行砚忽然发问。

“啊？略...略识得几个。”陆怀笙慌忙回神，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惹得案前人眼底漾起笑意。

温行砚轻叩书案，饶有兴味地打量她：“既识字，不妨多读些书。纵不赴考，也可明事理、辨是非。”

“小姐说笑了。”陆怀笙低头盯着鞋尖，“奴婢能识字己是福分，岂敢妄想...”

“若人人这般想，圣上的开蒙新政岂非徒劳？”温行砚挑眉打断，神色间透着不赞同，

“我见你灵慧，又对诗文颇有兴致。这样吧，每日先生讲学后，你可来我房中，我与你讲解书中奥义。”

见陆怀笙怔忡，她又温声补充：“莫要多心。

一则怜你向学之心，二则我独学无友，有你探讨倒添趣味。”

说罢起身望了眼窗外灼灼烈日，舒展腰肢道：“今日且回罢，我需小憩片刻。”

陆怀笙屈膝行礼时，激动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行至廊下偷偷掐了把手臂，疼得倒吸凉气——竟不是梦。

回北院的路上，她撞见一道几日未见的身影。

她还是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青衫，只是风貌不再，形容枯槁，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意，整个人像是一张被狠狠揉皱又展开的旧纸，透着说不出的沧桑。

她正拦住一个路过的丫鬟，嗓音低哑地询问员外夫人的去处。

丫鬟垂首应答，她沉默着抿了抿干裂的唇，从袖中取出一封辞呈递过去，“劳烦姑娘，将这个交给夫人。”

一别几天，回来便是要辞去住宅大夫的职务，陆怀笙心中惊疑，快步上前，唤道：“秦大夫！”

秦少岚迟缓地转过头，见是她，布满血丝的眼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她回屋收拾行囊，陆怀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望着她将寥寥几件衣物塞进包袱，终是忍不住开口：“秦大夫，您为何要走？”

“没有缘由。”

自那日从平山寺离开后，她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

眼下归来，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

“秦大夫！”

陆怀笙见她执意要走，急得眼眶泛红，“您到底怎么了？若是遇到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能一起想法子……”

秦少岚手中动作忽然停住，缓缓抬眸，目光空洞地落在陆怀笙脸上，良久，才沙哑着开口：“陆姑娘，你可曾……心悦过什么人？”

这话一出口，陆怀笙瞬间慌了神，难道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那隐秘又自作多情的爱慕，被察觉了？

见她不答，秦少岚苦笑摇头：“那你不会懂...被所爱之人弃若敝履的滋味。”

这句话犹如惊雷，将陆怀笙尚未成形的爱慕劈得粉碎。

太守府这边，温行书正将他和陆怀笙的往来当着沈新词主仆和盘托出。

巧儿瞥见小姐发白的指节，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哪有当着未婚妻面谈与其他女子纠葛的？

亭中蝉鸣刺耳，本该闷热难当，温行书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抬眼只见巧儿冷着脸，手中团扇朝他猛扇，带着怒意的凉风扑面而来。

“巧儿你...”

“到时辰了，该去献礼了。”沈新词突然起身，这一开口，恰似给这略显微妙又尴尬的局面寻了个台阶下。

她这个未婚夫心智单纯有如赤子。

外人皆道太守千金下嫁委屈，她却甘之如饴。

父亲常教导她要在这段感情中包容、引导，她也一首做得很好。

即便温行书时常有令人头疼的行为，她也未曾有过抱怨。

可此刻听着温行书絮叨陆怀笙，她心中那根名为“包容”的弦，终究还是被拨动得有些乱了节奏。

正厅里，沈崇生正笑纳各方贺礼。

各家送来的贺礼己在厅堂一侧堆成了小山。

沈新词也取出自己提前准备的、温行书所书的墨宝。

温员外孙夫人瞧见温行书回来了，赶紧把他拉到身边，关切地询问他是否热着、累着。

他摇头。

看着沈崇生打开了沈新词递上的墨宝，讶异的咦了一声。

沈崇生收藏了诸多名家字画，结识的文人墨客也不在少数，自是有些鉴赏眼光的。

这墨宝乍一看笔触略显稚嫩，可仅仅一个“寿”字，便尽显独特风骨。

横竖撇捺之间，既有苍劲有力之势，又透着灵动飘逸之感，绝非寻常人所能写出。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不见落款，心中愈发好奇，抬眸看向女儿，问道：“新词，这墨宝并无落款，不知是何人所书？

我瞧着这字颇有大家风范，莫不是哪位隐世高人的手笔？”

沈新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而后看向温行书，柔声道：“非也，行书，快过来。”

“这是？”温员外和孙夫人对视了一眼后，看向了自家的傻孩子。

“不瞒爹爹，这副墨宝，正是出自温行书之手。”沈新词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你们二人莫不是合起伙来哄骗为父？”沈崇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场的宾客也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却见温行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迈出两步，怯生生地问：“写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