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直接导致世界不能和平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大厅里格外清晰。

当时钟敲响第十一下，楼上书房还是没动静，澄也合上读到一半的《瑞士山居岁月》，决定上楼看看。

虽然这种打扰大人工作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多少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作为一个和父亲时隔十年才再次相见的孩子，做出什么任性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吧。

而且以雾岛奏司昨天相处下来的性格来看，说不定会笑着揉乱他的头发，说些“澄也这么粘爸爸真可爱”之类黏糊糊的让人耳根发热的话。

雾岛澄也心里想着，就在他刚站起身的时候，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雾岛奏司先走了下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外国男人，胡子拉碴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沾着咖啡渍，应该就是杜兰特警监了。

杜兰特警监夹着文件袋走下楼梯，肩颈线条明显松弛了许多，他扯着沙哑的嗓子：

“太感谢你了，塞斯，你知道的，我也不想打扰你好不容易的休假时间，但这个案子实在太紧迫了……”

杜兰特还在喋喋不休，奏司却连敷衍的假笑都懒得维持，面上看着平和，但眉间那道浅痕泄露了他的不耐。

今日本该是陪澄也的早晨，结果整个上午都耗在了案件上，为了尽快结束，他不得不在两小时内就完成了平常需要一天的人物侧写，快速解决警方数周未破的悬案。

此刻偏头痛隐隐发作，而这位老友还在没完没了的。

“父亲。”

听到澄也的声音，奏司这才真正露出笑容。

“阿尔伯特，送杜兰特警监出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之后杜兰特再上门，不用给他开门了。”

真是不留情面，客人还没走出门呢，逐客令就己经下了。

杜兰特抽着嘴角，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心知这次确实把塞斯惹恼了。他识相地没有反驳，只是朝站在楼梯下的俊秀少年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案子要紧！

毕竟面子丢了，总不能让犯人也跑了吧。

杜兰特灰溜溜离开的狼狈背影并没有带走父子俩丝毫关注。

雾岛奏司在长桌前坐下，佣人立即端上冒着热气的餐点，香气扑鼻。

但奏司头疼的厉害，实在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叉子，脸色发白。

“父亲...”澄也有心劝他多吃一点，但见他真的一副“再吃就要吐了”的模样，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少食多餐也好。

奏司一挥手，旁边等候的佣人就把餐盘撤下去，这时阿尔伯特"恰好"端着药和水走来，还特意停在澄也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

奏司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片，就着水一口吞下。

阿尔伯特可真狡猾，非要当着澄也的面给药。

他难道还会像小孩一样逃避不吃药不成？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无法互相信任，世界才不能和平。

雾岛奏司吞下药片后，夸张地活动了下肩膀，自觉他又行了。

“耽误了一早上，你准备一下，爸爸带你去玩。”

满怀期待的神情在澄也摇头的瞬间变得灰暗，“怎么了？小澄也生气了？”

“我想先睡个午觉再去玩。”

雾岛奏司沉默一会，随后毫无预兆扑向澄也，“昨天我就想说了，小澄也真是不坦率，担心爸爸就首说嘛，怎么这么可爱。”

啊，又开始黏黏糊糊了。

午觉醒来，雾岛奏司的脸色明显红润了很多，他换上骑装，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走吧，”他潇洒地转着马鞭，“带你去看看庄园后面骑马。”

是的，没错，后面那块草场也是他们家的。

观光车碾过结冰的碎石路，穿过刚刚抽芽的山毛榉林。

十分钟后，视野豁然开朗，万亩草场在阳光下泛着金绿色的涟漪，三月的风裹挟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清冽，拂过这片广袤的草场。

远处雪山像被打翻的颜料盘，将靛蓝、雪白与淡紫泼洒在天际线。

马厩前，工作人员正牵着两匹骏马等候。高大的黑色汉诺威马昂首挺立，肌肉线条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墨玉。

而它身旁的栗色荷尔斯泰因马则显得优雅从容，修长的脖颈划出完美的弧线，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这匹马立马吸引了澄也的目光。

“这是德国最古老的温血马品种，”工作人员轻声介绍，手指轻抚过栗色马油亮的鬃毛，“性格温顺，但爆发力惊人。”

荷尔斯泰因马温润的棕色眼眸与澄也对视的瞬间，竟主动低下头，用鼻尖轻触少年的掌心，呼出的白雾在三月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开来。

“看来它也很中意你。”奏司倚在围栏边，眼底含着笑意，“爸说，你马术很好。”

澄也嘴角微扬，单手按住马鞍，一个利落的翻身就稳稳落在马背上，白色衬衫下摆被晨风掀起，露出少年人纤细却有力的腰线。

坐在马背上的高度让他能俯视仍站在地面的父亲，冰蓝色的眼瞳里跳动着明亮的挑衅，带着满满的少年气。

奏司被他的挑衅可爱到笑出声，他翻身上马，黑色汉诺威马立即兴奋地原地踏了几步，在草地上踏出几个新鲜的凹痕。

“来比比看？”奏司扯了扯皮质手套，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他们先是并辔缓行，马蹄踏在松软的春泥上发出闷响。渐渐地，速度加快。

澄也一声清喝，栗色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少年猛地一夹马腹，整个人几乎站在马镫上，他回头朝父亲扬起下巴。

“臭小子...”奏司笑骂一声，黑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冲刺力。他俯身贴紧马颈，风衣下摆猎猎作响，像展翅的鹰隼。

两匹马并驾齐驱的瞬间，澄也突然松开缰绳，双手张开如翱翔的鸟。这个危险动作让奏司瞳孔骤缩，却见少年一个漂亮的回身，稳稳落回马鞍。

远处雪山的轮廓在疾驰中变得模糊，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来无尽的快意。

“前面！”奏司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一道融雪形成的小溪横亘在前方，水面反射着细碎的阳光。两匹马同时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漂亮！”奏司的赞叹混着风声传来。

当他们最终在山坡勒马时，栗色母马脖颈蒸腾的热气在三月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它突然扭头咬住澄也的袖扣，阳光在那对温润的棕眸里流转，将虹膜映照成琥珀般的透亮色泽。

“你们很合拍。”奏司翻身下马，手指梳过黑马汗湿的鬃毛，“给你的女孩取个名字？”

澄也俯身，前额轻抵住希尔德的鼻梁，凝视着马儿温润的棕色眼睛，雪原的寂静突然变得柔软。

“Hilde...？”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栗色母马忽然抖动耳朵，喷了个响鼻。热气在三月冷空气中绽开成一朵转瞬即逝的花。

“希尔德？”奏司轻声呢喃着这个德语名字，他低笑道，“战斗的女武神，倒是很适合。”

暮色渐沉，阿尔卑斯的雪峰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瑰金色。他们又沿着草场边缘慢跑了几圈，马蹄踏碎一地斑驳的树影。

首到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雪山背后，父子俩才牵着马往回走。希尔德不时用鼻子轻推澄也的肩膀，少年笑着躲开时，奏司看见他耳尖还带着运动后的薄红。

古堡的灯火渐次亮起，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回家的路上。